没有家了。
这是超乎我所能想象的事件,十三岁的我实在没有办法理解。
那是初中二年级第一学期结业典礼那天。
早上跟往常一样起床后,爸爸早就已经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比我大五岁、已经上大学一年级的哥哥,似乎已经习惯大学生活,正准备去上课;比我大四岁的姐姐即将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正准备去学校。
这是跟往常一样的早晨。
我已经准备好要出门去学校。七月底的那一天,从一大早就很热,光是走去学校就已经流了不少汗。到了学校见到同班同学,先是轻松悠闲地跟大家聊聊各自暑假的预定活动。
我是篮球社成员,于是把社团预定练习的时间腾出来,计划跟朋友去露营。虽然并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可是对我一个初中生来说,却代表一场大冒险,我雀跃不已,心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久之后,为了举行结业典礼,全校学生全部都到体育馆集合。等校长那番相当乏味的训词结束后,结业典礼就算顺利完成,大家又都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我跟住在附近的朋友一起回家,炫耀着彼此的暑假预定活动,并且约好要买送给对方的伴手礼后就互道再见了。
回到家一看,很明显与早上出门时的样子不同。
当时还住在普通的大厦二楼,在上二楼的楼梯前面迎接我的,却是看来眼熟而且应该摆在家里才对的各式家具。
从外观看,虽然一眼就立刻知道那是自己家里的家具,可还是无意义地打开又关上衣橱门以确认触感,祈求出现虽然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却并不是我们家家具的奇迹。然而长年惯用家具的触感却无情地立刻显现合手好用,而且抽屉里面也的确放有我的运动服。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措辞,可当时就是只能一个劲地踌躇彷徨。彷徨踌躇再踌躇彷徨。就是那样的状态。
由于没有勇气爬上二楼,只能愣愣怔怔地瞧着这些暴露在外的各式家具,这时姐姐从学校回来了。
我向姐姐说明了这个不知道该说是状况还是状态的情况后,两个人一起爬上二楼。爬到二楼后,只见大门被打开后没有关上,门上面交叉贴着印有“查封”字样的、存在感异常强烈的黄色胶带——我们已经不能进入家里了。
看来田村家的搬家似乎已经结束了。就连已经住惯了的家的最后一眼都无法看到。
往身旁一看,姐姐正在哭。
我无法理解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所以哭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哥哥回来了。
哥哥看到这个状况后,只说了一句:“等爸爸回来吧!”由于个性坚强的哥哥回来了,所以姐姐也不再哭泣,我也被包围在一股奇妙的安心感中。实际上哥哥也没有办法掌握现在的状况,想必心中也十分不安;可是他没有露出焦急的模样,而是展现冷静沉稳的风范。
万一那个时候哥哥也慌了手脚的话,我想无论是姐姐还是我,一定都哭到昏天黑地无法遏止了吧!身为长子真是辛苦。
我们仨就依照哥哥的指示等待爸爸回来。
所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爸爸回家了,总之他回来了。他脸上露出的复杂表情不算是笑意,也不算是怒气,不过却也算不上是认真的神情。
爸爸把我们三个人一起带上二楼,让我们在贴成交叉状的胶带前面站成一列,简直就像是旅游巴士导游介绍风景名胜似的,掌心朝上伸手比向胶带,这样对我们说:
“正如各位所看到的,虽然十分遗憾,可是已经无法再进家门了。我知道往后将会十分辛苦,但是请各自努力继续活下去……解散!!”
解——散?就是每次远足后老师会说的那句解散吗?这样说来,接下来只要回家去就好了吗?可是刚刚明明已经说了不可以再进那个家了啊。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爸爸只对我们这样说完之后,就三步并作两步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被留下来的兄妹三人于是讨论往后该怎么办。哥哥和姐姐说,总而言之三个人先共同行动,总会想出什么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