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2年12月4日(清光绪十八年十月十六),刘伯承诞生在四川省开县浦里区赵家场乡张家坝。在两个多月以前,刘伯承的祖母和祖父相继去世。
他是在举家服丧的哀痛中呱呱坠地的,所以乳名孝生。后取名刘明昭,字伯承。
据《刘氏家谱》记载,刘家的祖籍原在湖北荆州府江陵县。后来,随着清朝初期“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浪潮,迁到四川省云阳县关口乡定居,世代以农耕为业。到咸丰年间,刘伯承的祖父刘正富(1819—1892)因交不起租佃押金,佃不到土地耕种,被迫从长江边移向川东山区,流落到开县的浦里河畔开荒度日。刘正富体格壮健,精明强干,种田兼做铁匠。经他修理的农具及铁锅、勺铲、钳子、剪子之类,坚固耐用。他还吹得一手好唢呐,乡邻间的婚丧嫁娶少不了要请他去吹奏。多种的生活手段、广博见闻造成了他开明通达、乐于助人的性格和比较丰富的阅历,使他很快适应新的环境,经济来源也多于一般农户。就这样,刘铁匠立住了脚跟,正式在赵家场对面的张家坝定居下来。他的六个儿子——刘文培、刘文德、刘文瑞、刘文祥、刘文吉、刘文炳,渐渐长大成人,人丁兴旺,日子愈见红火。刘正富和妻子杨氏克勤克俭,儿子们舍力劳作,这一家有些发起来了,先后积攒起一些钱财,购置了一些田产,开设起粉房、榨房。
刘铁匠的小儿子刘文炳(字虎臣,1862—1907)比较幸运,靠着家境殷实读了十多年书。他就是刘伯承的父亲。中国封建时代稍有条件的平民,几乎毫无例外地进行过培养子弟读书入仕以求改换门庭的努力,尽管这种努力往往是徒劳的。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刘正富尽力供刘文炳读书,盼望从儿子一辈起能改变世代农门的低贱地位。刘文炳深知父兄的苦心,寒窗孤灯,年复一年,终于积下了满腹的经书和八股文章,于是名闻乡里。他憧憬着那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妙前程。可是他的梦想很快破灭了。一年秋天,刘文炳满怀希望到县城参加秀才考试,不料被人举发说他家祖辈是吹鼓手,属“倡优”之列,出身微贱,遂被逐出考常不仅如此,还被控为触犯大清王法,要吃官司。结果花钱疏通,才算了案。从此以后,刘文炳只得弃文务农,成为浦里河畔有名的“泥脚文人”。
1894年中日战争中清兵大败,1900年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标志着清王朝江河日下。英、美、法、德、俄、日、奥、意等帝国主义列强,蜂拥而上,争抢东方这块富饶的土地。清政府接连签订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为了支付给帝国主义的巨额赔款,加紧了对人民的搜刮和压榨。整个中国内忧外患,民不聊生。
在刘伯承刚满三岁这年,也就是父辈们“庐墓三年”服丧期满的日子,父辈的6兄弟分家了。每人获得了十多石谷(当地一石相当于一亩)的田地。
同时,也分摊了因疏通官司欠下的120两银子的债。兄长们因为债务拖累而心中有气,再添上妯娌们的七嘴八舌,便把往日家庭中的脉脉温情吹刮得荡然无存。刘文炳虽排行最末,非但不受照顾,反而只分到了沈家湾一带土质比较差的坡地田和3间破旧的茅屋。这3间茅屋,就是刘伯承度过童年生活的所在。地面是用泥巴夯实过的,又潮又硬。没有窗户,全靠门里透进光亮。
3间屋并列着,门全向南开。其中一间是大人和孩子睡觉的。一间搁置家具和做饭用。剩下一间,按农家习俗辟为堂屋,全家人在里面吃饭或接待客人,雨天和夜晚就在里面干编织筐篓的活计。刘文炳雅趣未灭,在里面挂起几幅发黄的旧字画,又将先辈制订的《齐家规训》,用楷书恭抄,贴在发黑的墙上。这位被摈出科场的“泥脚文人”,别出心裁地把这间破屋命名为“权理堂书室”。
刘文炳虽然刚到中年,考场被逐的刺激和贫困的煎熬使他过早地衰老,性格刻板,心情抑郁。加上身体瘦弱,又常患病,话很少,笑容更难得见。
有时说上几句,声急气短,招人不悦。对孩子更偏于严厉。在刘伯承四、五岁时,他就捧着《刘氏家谱》教他认字、记事。这本足有五个铜钱厚的谱书,是刘文炳在遭受挫折以后,“敬承先命”,“掩卷而长思”,苦苦修订出来的。他把自己的意愿、主张、愤懑和希望,都倾注在这册小型的“家史”里。
期望刘家子弟能“贤哲挺生,簪缨叠起”,“令宗祧生色,谱牒增辉”。
然而,这些封建正统的家庭教育十分枯燥。年幼的刘伯承只喜欢从母亲那里听一些活生生的、有趣的故事。母亲周寅香(1864—1946)是四川云阳县高阳堰湾贫苦农民周源山之女,从小生长在铁峰山,身材比一般的四川婆娘要高大壮实,勤劳俭朴。川东一带的习俗,“土风坐男使女立,男当门户女出入”①。她长着一双没有裹住的大脚,是家庭中的主要劳力,不论是下田耕作,还是翻尝打、晒,都能摆阖得开。至于洗衣浆衫、缝缝补补,更是得心应手的事儿。她心地善良,处事严谨,忍得气,吃得亏。她虽然是么媳妇,可实际地位却在其他妯娌之上。兄弟们常议论分家,公公婆婆伤感备至。
她安慰着说:“老燕衔泥朝朝累,雏燕大了各自飞。”尤其是她脑子里积攒的那些谚语、歇后语,说起来一串串的,象什么“多栽花,少栽刺”,“鸡肚哪知鸭肚事”等等,常常脱口而出。幼年时的刘伯承最喜欢听母亲摆“龙门阵”,说天地古今,讲人间趣事。象孔融4岁让梨、嫦娥偷吃长生药??这些看来有些杂乱的故事,却象滴滴春雨渗入他的心田。这些,与父亲的“之乎者也”、“子曰”“诗云”之类,交口成趣,也算是苦中有乐。对刘伯承日后思想的形成和语言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