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康熙十七年,北京城的冬天比以往要干冷很多。强劲的北风圈起漫天飞雪,刮得紫禁城上的琉璃瓦哗哗做响。乾清宫内,一位体态健硕的男子正围着紫铜炉烤火,滋滋的火苗像调皮的老鼠一样,不安分的往外窜,差点燎着身上的狐皮大袄。
“皇上,该用夜膳了。”一个老太监从食盒里拿出几样精致的糕点,摆到男子身后的红木圆桌上。又从怀里拿出一双银筷子,将食材都试吃了一遍。
男子走进内殿,脱下大袄,里面衬着一件上等的苏州刺绣长衫,整件衣服上布满暗针的绣花。红通通的炉火映在他刚毅的脸盘上,棱角分明。躺在龙塌上,显得有些疲倦。“把夜膳撤了吧,朕没胃口。”
此人就是流芳万载的千古一帝:康熙。
八岁登基,十六岁手刃逆臣鳌拜,年纪轻轻就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亲政近十年,虽有台湾、三藩、蒙古葛尔丹等内忧外患,可他依然用自己的强势挺起了满清王族。其先皇顺治帝英年早逝,若不是得此天纵奇才,想必大清的天下就要改作他姓了。
“德妃那边有什么消息么?”康熙小憩了一下,醒来第一句就询问德嫔妃的情况,今天是德嫔妃临盆的日子,从早晨到现在,他一直没怎么安生过,总有些不自然的感觉,就连日日不落的早朝也撤了。
“回万岁,德嫔妃那边还没有动静呢,太医都在那候着,一有消息肯定会来通报皇上。”老太监不敢怠慢,连忙回了话,“皇上,您还是歇歇吧,吃点东西。”
“不了,摆驾,朕要去看看德嫔妃,今天一直心神不宁。”
“喳,皇帝摆驾……”
“别声张,别惊扰了皇祖母,你随我同去就得了。”康熙摆了摆手,示意老太监不要喧嚷,其实,怕惊扰了皇祖母孝庄文皇太后是假,怕惹得皇后赫舍里是真。他依稀记得四年前二皇子胤礽出生的时候,赫舍里因为他没有陪在身边而耿耿于怀的样子。
也不怪赫舍里,当年皇长子胤褆下生的时候,他在外守了一夜,初为人父的感觉让他惶恐兮兮的,就连和鳌拜大战的生死关头也没有那么紧张过,手心儿里全是细细的汗珠,贴胸穿的小褂子因为浸满了汗水黏糊糊的沾在后背,一想到那副场景,康熙总要摇摇头。
老太监拎着一盏赭红色的灯笼,走在康熙的前面,强硬的北风穿过长廊,夹杂着如小刀子般的雪花,吹到脸上,生疼生疼的。因为早年习练阴柔武功走火入魔,不得已自宫保命,原本和康熙年纪相仿的魏九功,仿佛六七十岁风烛残年的老人,身子骨也很虚弱,禁不得风吹雨淋。
魏九功,因为名字的原因,皇城里的人都称他为九公公,原本是汉卿大臣家的子嗣,少年时代陪伴在玄烨身边,形影不离,由于祖传了一套独门的阴柔内功,颇为康熙器重,希望借此能够克制鳌拜的霸道杀招,可惜内功心法日久失传,导致他经脉逆行,最后只好弃卒保车,留得一条性命,遂进了宫,侍奉康熙。但也落下了体弱虚寒的病根。
康熙想到了九年前,对于鳌拜的那场惊世骇俗的血战,平日里一起习武的十几个伙伴都被鳌拜凭借金刚太保横练的霸道外功轰杀,大殿内满是残躯断臂。幸亏了一个叫小春子的小太监歪打正着迫使鳌拜暴露了自己腋下的命门,让自己一击得手。
“九功,你这老毛病又犯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康熙总是习惯称呼魏九功的名字。从来不以皇帝的身份自居,“是我欠考虑了。一会到了德妃那,你就去太医院,找苏克察给你调理调理。”
“皇上,奴才该死,烦皇上挂念了。”魏九功诺诺的点了点头,几滴热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康熙虽然贵为皇帝,可对他这个汉臣之子,无能之人也如此恩待,真是明君风范。
“九功,你我自幼相识,当年擒杀鳌拜的那几个都封官进爵,唯独你,因为……”康熙没有再言语,顿了顿,“朕亏欠你的。”
“皇上,你这是折煞奴才了。”魏九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怎敢担此言语,望皇上恕罪,奴才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