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
(一)
1935年,当冯玉祥将军组织领导的抗日同盟军被迫解散,他满怀忧愤二次隐居泰山时,在同盟军中任总务处长的父亲余心清,带着母亲和一岁多的我,也上山居住。
父亲作为文职人员,跟随将军左右二十余年,极受倚重,为将军办学和从事政治活动不遗余力。20世纪20年代,将军选派属下有为的青年到德国和苏联学习军事,而父亲被送到美国学习行政管理,回国后,任将军开办的开封训政学院院长,专门培训将军辖区的县级行政官员,并先后担任过将军在山西汾阳办的铭义中学校长、北京军官子弟学校校长。1933年,反对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坚决抗日的福建人民政府成立,将军派父亲作为他的代表前往参加并代任经济委员会主席。整个抗日时期,他们都在一起,直到战争胜利后将军被迫出国踏上不归路,命运才将他们永远分开。父亲曾发自肺腑地对将军说:“凡追随先生的人,没有不受到先生伟大精神熏陶的,以致有大刀阔斧拼命实干的精神。”
将军1939年9月25日在给父亲的长信中写道:“……您那样实心办学,真心做事,赤诚为国,忠实对祥,而二十年来,祥觉得没一条帮了您的忙,望您时常指教我,规劝我,使我抱定用之则巧,舍之则蓏的决心,能以彻始彻终,不争名不争利的拥护抗战到底,那就是我对您请求的……”谦逊的言语中,饱含着深厚的情谊。
我母亲刘兰华和冯夫人李德全,是20世纪初北平贝满女中的同学,她们都是那个时代自强自立的杰出女性,也是知己朋友。日后我和冯家的小儿子洪达走到了一起成为夫妇,大概也是家庭的渊源吧。
(二)
1943年春节,母亲带着九岁的我去给将军拜年,他穿着北方农民那种半截子粗布棉袍,和我们面对面站定,互行三鞠躬。留饭后,他把我们领到书房,给我们母女俩每人画了一幅蔬菜水彩画,给母亲画上的题词是:“一个大白菜,味是真正美,大家常常吃,打得倭寇必败北”;给我画上(上款对我也称“女士”)的题词是:“红萝卜,紫茄子,味都好,味都香,大家多吃些,一定打过鸭绿江。”在在表现出他对抗日战争必胜的坚定信念。那时谁能想到这两幅画日后竟经历了两次失而复得的命运。第一次是1947年,父亲因为从事秘密工作,在北平被国民党特务机关逮捕抄家,画没了。新中国成立后,有一天军管会通知我去认领被抄的东西,虽然只找回了少量物品,但幸运的是其中有这两幅画;再次是1966年“文革”中家又被抄,父亲愤而撒手人寰,十年后落实政策,又从荣宝斋找回了这两幅画,真是割不断的情缘、画缘。几十年前和将军的那次会面,当时谁能想到,日后我会成为他的儿媳妇,并且在十年###之后,当年那个黄毛小丫头首先拿起笔来,写出他生命最后的篇章,为他讨还历史的公道。
(三)
20世纪50年代后期,我从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又到中国人民大学读研究生,学的是中国革命史专业。在对历史及其人物都缺乏客观公正评价的年代,有一次我问冯夫人对将军应该怎么看?她沉思了一下说:“他是爱国的。”
爱国爱民,从思想到行动,贯穿了将军的一生。他参加辛亥革命,意在推翻清朝;他发动首都革命,驱逐溥仪出宫,斩断了帝制复辟的孽根;他参加北伐,最后指挥一、二集团军80万大军挥师北上,取得了国民革命的最后胜利;他奋起抗日,组织民众同盟军,抗敌御侮,大振国威。在抗战期间牺牲的著名爱国将领赵登禹、佟麟阁、吉鸿昌(被蒋介石杀害)、张自忠都是他带出来的。抗日战争结束后,他被迫离国去美,在美国的本土上,义无反顾地进行反对美国政府援助蒋介石打内战的斗争。他从不畏强权,在任何外国势力面前,为了维护国家的主权和尊严,态度都是强硬的。
将军的一生,好学不倦,极为敬重有知识的人。他不仅治军有道,而且能诗会画,精于书法,著书立学,成为学问家,弹奏起古筝《高山流水》,也是一曲惊人。他从年轻时开始写日记,终生坚持,留下了丰富的史料。这些年来,他的日记、文集和自传陆续出版。国内外都成立有冯玉祥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