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思进步图发展 脱胎干革命
1926 年,北代军以破竹之势直指湖南、湖北,两湖军阀惶恐,全国震动。
桂步蟾、徐其虚等几个武汉中学麻城籍的青年学子迈着矫健的步伐行进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是受老师董用威(必武)的派遣回乡发动革命以配合北伐的顺利进行的。
走在熟悉的故乡土地上,他们的心情格外兴奋、激动。他们感到天空是那样的高远,足以让他们这群雏鹰凌空博击、练硬翅膀,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伟大事业。想到这,他们一个个真有一种凌空欲飞的感觉。越是在理想放飞的时候,他们也越觉得自己身上责任的重大。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独立地开展革命工作呀!
1925 年“五卅”惨案发生后,他们也参加了武汉三镇以罢工、罢课、罢市为内容的抗议活动,但那是大规模群众性的运动,只要积极参加就行;而现在要做的工作却是在文化程度不高甚至大部分都是文盲的农村民众中进行革命的启蒙、宣传和发动,困难可想而知,肩上的担子不能说不重。
“其虚,老师讲宣传革命、发动民众首先要在自己最熟悉的人群中进行,形成一圈先进分子再向外延,就像波浪一样向外推涌。我看这非常可行!”
桂步蟾边走边回过头来说道。
“呃,步蟾,你这一说,猜我想起谁来啦?!”徐其虚满脸是笑。
“谁?”桂步蟾惊讶地问道。
“还有谁,我们的‘麻子’兄弟!”其虚大笑着回答。
“唉呀呀,王树声啦!我怎么一下子就没有想起来呢?”桂步蟾高叫着。
是呀,他们怎么会不想起那个曾大闹教堂的王树声呢?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还是在县高等小学读高小的时候。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王树声和几个兴趣相投的同学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最近《新青年》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他们各行己见,畅谈时事,不时还有争论。突然,一个身着黑衣、头蒙黑纱的修女步履轻快地来到他们身前,催逼王树声和同学们去教堂做礼拜。
王树声到达教堂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十个学生和一些教徒,教士和修女让王树声照他们的样子向上帝祈祷。王树声根本不信那一套,当场就和教士争辩起来。
教士戴着眼镜,道貌岸然,手捧着《圣经》振振有词地说:“上帝会把福音降给人间,他是最善良的!”
王树声粗声粗气地问:“上帝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教士怒气冲大地狂叫:“你是哪来的教徒?简直就是犹大第二!”
王树声针锋相对地回答说:“我不是犹大,我是气大!”
“什么?什么?”教士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脸涨得通红,吼叫道,“你..你敢诬蔑教会,侮辱上帝,你要受到惩罚!你要受到惩罚!”教土一边说,一边举手来打王树声。
王树声眼明手快,来了个反手招架。
教士不但没有打着王树声,反被王树声推出几步远,手捧的《圣经》也掉在地上。这时,教士更加怒不可遏,煽动一部分教徒围攻王树声。
王树声从容镇定,攥起双拳准备迎战:“来吧,哪个敢动手,我送他去见他日夜想见的上帝!”
教士见王树声不是好欺侮的,夹起《圣经》灰溜溜地走了。
这次大闹教堂使王树声名声大震。同学们钦佩他有胆量、敢做敢为的气魄,也深深地感觉到他为中国人在洋人面前出了一口气。自此,同学们都汇聚在他周围..
想到这,桂步蟾、徐其虚几乎是异口同声他说:“好,我们回家就先找树声!”
四周的田野被金黄色的菜花、绿茵茵的麦苗、粉红色的紫云英花以及那漫山红遍的杜鹃花装扮得花团锦簇,像是在欢迎这群胸怀大志的年轻学子。
但他们无暇欣赏这美丽的田园风景,想起他们的使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乘马岗小学。下课铃声急促地叫响了。
王树声从课堂里走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粉尘。
桂步蟾、徐其虚向王树声走去。一见面,王树声使劲地擂了徐其虚一拳,说:“伙计们,可把你们盼到了,快给我讲讲外面世界发生的事情!”
“树声还是树声,瞧你急的!”桂步蟾握着王树声的手说。
接着,桂步蟾、徐其虚给王树声讲述了孙中山的“民族、民权、民生”
三民主义;讲“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革命政策;讲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的合作;讲北伐革命军向湖南、湖北进军的胜利..
王树声越听越上劲,禁不住激动地问:“如果我要革命,要参加国民党,怎么个参加法?”
桂步蟾、徐其虚瞧着王树声焦急的样子,心里暗暗地高兴。桂步蟾不动声色他说:“昔日大闹教堂的壮士难道真要我们点破吗?!”
王树声等得不耐烦,一下攥住桂步蟾的手说:“不要卖关子了,我急等着下文呢!”
桂、徐二人相对一笑,这才告诉王树声实情:他们在武汉中学读书的老同学,不少人参加了国民党。他们现在是根据董必武老师的指示,回故乡来联系同志、发动革命的。
王树声一听,不禁喜上眉梢,想到多年的理想有了实现的机会,便急切他说:“你们联系同志,就把我作为联系的第一个对象吧!”
“树声,这不是开玩笑的儿戏!”桂步蟾心平气和地说,“你要慎重地考虑一下后再作决定!”
王树声差点被激将得发脾气,大声地说:“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你们难道还信不过我王树声?我没有什么可考虑的了,只想尽快参加革命!”
桂、徐二人点头赞道:“好一个树声!”
就这样,王树声不久加入了中国国民党。
王树声在和老同学的接触过程中,听说很多老同学是国共两党的双重党员,他敬佩、羡慕,表示一定要当革命的先锋战士。这时,中共的党组织还没有公开,仍处于秘密状态。桂、徐二人发现王树声对中共的主张,竭诚拥护,对革命事业,忠贞不二,就准备介绍接纳他为中共党员,组织上决定由桂步蟾、刘象民负责此事。桂、刘二人向王树声阐述了中共的最高纲领是实现没有压迫、没有剥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现在之所以与国民党合作,是因为国民党目前的主张适合中共的最低纲领;共产党员参加国民党仅是以“个人身份”,政策、主张和行动均受共产党的纪律约束。
桂、刘二人还谈了他们对王树声的看法。
王树声神情专注地听着。桂、刘一讲完,他就迫切地表示要求参加中国共产党,并说这决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党组织热情地为他敞开大门。就这样,由桂步蟾、刘象民二位同志介绍,王树声成了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战士。
站在鲜红的党旗面前,王树声恩绪万千,他想起了祖父和父亲走过的路。
王树声的祖父王德成想走科举致仕之途,却不幸成为科举场上的失意者,只好靠教私塾兼行中医餬口度日,因平生未得半点功名而饮恨终身。父亲王泽香和伯父兄弟俩选择了迥异于他们父亲的道路,完全弃绝仕途,而凭着身强力壮,一身汗水一身泥地操持家业。经过多年不分白天黑夜的辛勤劳作,终于积累到水田四十余亩、山林数块、房子三间、耕牛四头、一匹马,外加粉坊的一份家产。后来父亲和伯父分家立户,王泽香分得了半壁家产,供养老母和妻子儿女。由于操劳过度、积劳成疾,他和妻子正值壮年就不幸先后辞世,过早地走完了他们的人生道路。
想到这里,王树声一阵悲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更加坚定地决心走出一条不同于祖辈父辈们的全新道路。
像鱼儿跃进了大海,像雄鹰飞上了蓝天,自从加入党组织以后,王树声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感到加入中国共产党使他找到了自己最理想的政治归宿。自此,他以更加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更加自觉地投身于革命的洪流中。
当时,直系军阀吴佩孚在湖北实行残酷的军事统治,国共两党的活动还不能公开,只能暗中进行。麻城县的革命领导核心,是董必武的学生桂步蟾、徐其虚以及蔡济璜、刘文蔚、刘象民等组成的中共麻城特别支部;麻城西北的乘马岗区则由胡静山、徐其虚、桂步蟾等组成的党小组负责。王树声作为一名党小组的成员,根据党组织的指示,暗地里在亲朋好友中开始了革命宣传。
他的宣传发动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这不仅由于他有很强的组织发动能力,更主要的还因为民众被压迫剥削得确实再也生活不下去了,他们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残酷统治下,过着极其悲惨的生活。官僚、地主们巧立各种名目,拼命地榨取农民的血汗。当地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土地为地主阶级所霸占,封建地租一般占全部收获物的百分之五十,有的竟高达百分之七十到八十。高利贷更是骇人听闻,春天惜粮一斗,秋天就要归还两斗或者更多。
此外,农民还要向地主预付押金,交纳鸡、鸭、鱼、肉、柴、油等种种“小课”,负担无偿劳役和送“节礼”。这种残酷剥削的结果,使终年辛勤劳动的广大农民难得温饱。
地主豪绅还构织层层罗网,收罗流氓地痞,勾结军阀,组织所谓“大刀会”、“红枪会”、“黑旗会”一类的土匪武装,保护自己,欺压穷人。
为了从思想上麻痹、毒害人民,他们根据封建的伦理纲常,制订了许多族规乡规,同时,还普遍修建祠堂庙字,极力鼓吹“天命论”,宣扬“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造反无理”“革命有罪”等反动理论。所有这些像一条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当地农民。农民们悲愤地控诉道:
世间最苦我农民,
沐雨又栉风,
戴月并披星。
整日间,
苦辛勤,
从春忙到冬,
哪问阴和晴。
一年到头,
忙来忙去,
总是不聊生。
更有伤心事,
土豪和劣绅,
勾贪官,
引军阀,
剥削我穷人。
预征月月有,
苛捐日日临。
血汗刮干净,
不满虎狼心。
可怜我穷人。
压在地狱十八层。
王树声在民众中的宣传鼓动,极大地鼓舞了广大贫苦农民。
最先起来响应和支持王树声的还是他的兄弟姐妹。尽管他们各自都从父辈那里继承了一份家业,但在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旧社会,在天灾不断、兵燹匪盗、苛捐杂税多于牛毛的情况下,纵使终日勤扒苦做,又怎能确保养家糊口无忧呢?
因此,当王树声在兄弟姐妹中宣扬孙中山“打倒军阀”“耕者有其田”
“天下为公”的主张时,他们都认为孙中山先生讲得很对。加上他们早就受到过大哥王幼安(伯父家)进步思想的影响(王幼安曾在武汉第一师范读书,董必武介绍其加入中国共产党),现在更加倾心思想进步,都愿意跟随王树声走革命道路。
不久,王树声的大哥王宏忠、二哥王宏恕、弟弟王宏义、妹妹王贵玉(又名王自谦),伯父家二哥王宏学、弟弟王宏儒、大姐王娇玉、二姐王春玉以及堂姐夫马友雷兄弟等,都先后参加了革命,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或共青团员。
王树声并没有止步,又通过兄弟姐妹们的工作,进一步扩大革命影响,壮大革命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