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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迷案》

_5 阿加莎(英)
第16章 古比先生的报告
 
古比先生走进房间,波洛请他坐在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他要看看这房间里的哪件家具或是哪个部份可以选择作为他要发表谈话的对象。按照惯例,他在椅子里把自己安顿好,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电取暖器总还没有打开。古比先生从不知道应该先向他为之工作的人说活,他总是先和物打招呼,比如说房子的上楣柱、散热器、电视机、闹钟,有时甚至是地毯或者一个蒲团。这会儿他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好吧,”赫克尔·波洛说,“你有什么要给我的?”
“我已经收集到各种各样的细节,”古比先生说。古比先生在伦敦可是闻名遗迹,事实上,作为情报出售商,他在整个英格兰,甚至在英格兰以外的地区,都是很有名气的。但是他如何创造这个奇迹,从来没有人知道。他雇了几个人为他工作,有时候他也抱怨他的腿,他会这么说:腿不像从前那样好使了,但他的工作成效每回总让他的委托人非常吃惊。
“伯顿—考克斯太太,”他说这名字时,那声调就像当地的教会执事在布道,他的下一句话应该就是:“以赛亚书,第四章,第三节。”
“伯顿—考克斯太太,”他再次说道,“已婚,她的丈夫,凯西·阿德伯利先生,是一家规模巨大的纽扣厂老板,非常富有,他还是小斯坦末尔的议员。凯西·阿德伯利在婚后四年死于一场车祸,“这次婚姻的唯一硕果——一个儿子,也在不久之后死于另一次事故,所以,阿德伯利先生的财产就由他妻子继承了,但并不像期望的那么多,因为在他死之前的几年里,生意已经很惨淡。阿德伯利先生也为凯瑟玲·芬留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看起来,阿德伯利先生一直和她保持密切的关系,但他的妻子并不知道。伯顿—考克斯太太仍然从事她的政洽生涯,大约三年以后,她过继了凯瑟玲·芬的儿子,后者坚持说他是阿德伯利先生的遗腹子,从我调查中所了解的情况看,这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古比先生接着说;“芬小姐有很多关系,通常是一些出手大方的男士,毕竟好些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难道不是吗?恐怕我这儿要跟你说的,都是非常严肃的事。”
“继续说吧,”波洛说。
“阿德伯利夫人当时同意过继这个孩子,没隔多久,她就又嫁给了伯顿—考克斯少校。凯瑟玲·芬小姐后来成了名噪一时的女演员和流行乐歌手,积蓄了一大笔钱。然后她又给伯顿一考克斯大大写信,说她想重新要回那个孩子,伯顿—考克斯太太拒绝了。她那时日子过得很不错,因为伯顿—考克斯少校在马来半岛被杀了,他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太多、可也不太少的财产。还有,凯瑟玲·芬小姐前不久死了——我想大约十八个月以前吧——在她的遗嘱中将其所有的财产,为数可不小哩——全数留给那个本来就是她亲生的儿子,德斯蒙德,现在知道他叫德斯蒙德·伯顿一考克斯。”
“非常慷慨,”波洛说,“芬小姐是怎么死的?”
“我得到的消息是,她得了败血症。”
“那孩子继承了她的财产吗?”
“还没有,遗嘱里写明要到他二十五岁时才能正式继承。”
“所以说他在此之前仍然是无依靠的。伯顿一考克斯太太的财产状况怎样?”
“她在搞投资上并不顺利,她节省开支,可也不过份。”
“德斯蒙德那孩子立遗嘱了吗?”波洛问道。
“这个我还不知道,”古比先生说,“但我肯定会探听到的,一有消息我就马上通知你。”
古比先生在离开时,心不在焉地向电取暖器点头告别。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电话铃响了。
赫克尔·波洛正在一张纸上记着什么,他不时地皱皱眉,用手抚着胡须,在纸上划掉一些字,又添上一些,接着再手不停挥地一气写下去。电话铃一响,他立刻拿起话筒。
“谢谢,”他说,“真是快,是的……是的,我很感激,有时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这些的……是的,那把问题阐述得十分清楚,……是的,就我所知……我正听着呢……你十分肯定就是那起案件。他知道自己是被过继的,……但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谁是他的生母……对,对,我明白……非常好,你也会弄清另外一点的?谢谢。”
他放下听筒,再次在纸上不停地写起来,又过了一个半小时,电话铃再次响了,他仍然立即抓起话筒。
“我从恰登哈姆回来了,”声音一传来,波洛马上就听出是谁。
“啊,亲爱的夫人,你回来了?你见过了罗森特拉夫人?”
“见过了。她很友好,非常友好。你是对的,她是另一头大象。”
“什么意思,亲爱的夫人?”
“我是说她记得莫莉·雷温斯克罗特。”“她还记得她的假发吗?”
“是的。”
她简单描述了一下那退休理发师跟她说的关于假发的事。
“啊,”波洛说,“那正是加尔威局长向我提到的。警察发现了四顶假发,一顶是卷发的,一顶是晚上戴的。另外两顶是普通的假发,一共四顶。”
“那么说我告诉你的都是你已经知道的?”
“不,你告诉我的要多。她说——你刚才告诉我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在她已经有两顶假发的情况下,又于死前的三个星期左右订了另外两顶,唔,这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
“这有什么,”奥利弗夫人不屑地说,“你当然知道,女人们有时会做出蠢得要命的事,比如说弄假发等等。如果原有的假发无法重新修整;如果它们因为不小心被烧坏了或是染上了什么而洗不掉;如果她仅仅是觉得不喜欢它们了,等等——那么,她当然会去买两顶新的,就是那么回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事如此兴奋。”
“不完全是兴奋,”波洛说,“不,这是关键的一点,还有一些重要的情况是你刚才补充的、是那个法国姑娘把那两顶假发送去订样或是修整,是吗?”
“是的。就我所知,她是莫莉的女伴,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可能当时因为健康不佳而住在医一院里,因此她没能亲自去。”
“我明白。”
“所以她的法国女伴代她去了。”
“你打听到这女伴的名字了吗?”
“没有。我想罗森特拉夫人没有提起过,事实上我认为她也不知道。我猜想是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定的这件事,那个法国姑娘只是把旧假发送去订样并重新修整。”
“好吧,”波洛说,“你还要帮我做更多的事。”
“你了解到了什么?”奥利弗夫人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总是那么性急,”波洛说,“你总以为我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椅子上养神。”
“得了吧,我只是认为你坐在椅子上动脑筋,”奥利弗夫人说,“但我十分肯定你不经常走出去并且做点什么。”“我想我很快就要出去做点什么了,”波洛说,“那样你就会高兴了,我甚至可能要跨过英吉利海峡,当然不是坐船,我想飞机票是已经订上了。”
“哦?”奥利弗夫人说,“你要我一块儿去吗?”
“不,”波洛说,“我想这次还是我自己单枪匹马去更好。”
“你真的要去吗?”
“那还有假。我将去到处走走,要行动,所以,我想你会高兴了,夫人。”
他放下了话筒,又重新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这会儿,他正在电话里和某个人谈着:“我亲爱的加尔威局长,我是赫克尔。波洛,但愿我没太打搅你,你这会儿很忙吗?”“不,不忙,”加尔威局长说,“我正在修剪我的玫瑰,仅此而已。”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是关于‘我们’的双双自杀一案?”
“说得对。你说当时在将军家有一条狗,你还说那条狗跟着主人出去散步了,还记得吗?”
“是的,是提到过狗。我想不是管家就是别的什么人说过那天他们带着狗出去散步。就像往常一样。”
“在验尸的时候,雷温斯克罗特夫人身上有被狗咬过的痕迹吗?不是陈迹,是新的,或者说就是那天咬的?”
“喂,你这么说真是古怪。要不是你提到这事,我是想不起来了。是的,有两处伤疤,不是旧伤疤,管家提到过那条狗曾不止一次地咬过它的女主人,虽然并不很严重。你瞧,波洛先生,没得狂犬病,如果这就是你所认为的话。不可能有任何那一类的事,毕竟她是被枪打死的——他们都是被枪打死的。没有发现因中毒死亡而引起的尸体腐烂或破伤风的症状”“我并不是要嫁祸于狗,”波洛说,“这仅仅是我想知道的某件事。”
“有一处狗咬过的新伤疤,我想大约是死前的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有人说,没有打过预防针一类的东西,伤口很快就好了。那么是怎么样的一件事?”加尔威局长接着说道,“‘这条狗是已经死了的那条狗’我不记得它从哪里来,但是——”“总之,问题不在于那条死了的狗,”波格说,“那并不是我的问题之所在。但我愿意了解那条狗,它也许是条很聪明的狗哩。”
在他说了谢谢并放下听筒后,他自言自语道:“一条聪明的狗,一条比警察要聪明的狗。”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7章 波洛宣布启程
 
利文斯通小姐带客人走了进来,“赫克尔斯·波利特先生。”
利文斯通小姐出去后,波洛在她身后关上门,然后在奥利弗夫人身边坐下。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要出发了。”
“你要干什么?”奥利弗夫人说,她总是为波洛向她传递信息的方式感到吃惊。
“我要出发了,我要出门去了,我要乘飞机去日内瓦。”
“听起来好像你要上联合国组织或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之类的地方。”
“哪里,我仅仅是去做一次私人拜访。”
“你在日内瓦也有一头大象?”
“哈哈,我猜你也许会那么看的,说不定是两头大象。”“我再没有新的发现,”奥利弗夫人怏怏地说道,“老实说,我不知道还应该去找谁了解更多的情况。”
“我确信是你,或是某个别人提起过,你的教女,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有一个弟弟。”
“不错,我想他叫爱德华,我难得见到他,好像有一次我曾到学校接他出来,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现在在哪儿?”
“他在上大学,我想是在加拿大,或许正在那儿攻读工程学吧,你想找他问什么事吗?”
“不,不是这个时刻,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但是,据我所知,他当时并不在家,是吗?”“你不是正在想着——你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是他干的吧了就是说,开枪打死他的父母?”奥利弗夫人一点儿也摸不着头脑,“我知道有些孩子会那么干,说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还只是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他当时不在家,”波洛否认道,“我从警察的报告里知道的。”
“你发现了别的什么有意思的情况吗?你看上去相当兴奋。”
“从某个方面说,是很兴奋,我刚掌握了一些事实,它们使得某件事变得—一亮堂起来。”
“咦?什么把什么照亮了?”
“现在看来,我是有可能理解伯顿一考克斯太太为什么要向你靠拢,希望你去为她探听雷温斯克罗特夫妇的死因了。”
“你是说她不仅仅是个饶舌鬼?”
“是这个意思,我想后面隐藏着某种动机,也许这是……钱!”
“钱?那跟钱有什么关系?她不是过得不错吗?”
“对,她有足够的钱生活。但问题在于那过继的儿子——她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他知道自己是被过继的,但却对自己的生身家庭一无所知。这样看来,一且他到达法定年龄,他就会被他继母怂恿、或者由他的某些朋友,比如律师暗示:他应该立遗嘱。总之,到了那个时候,他也许就会发现他将立遗嘱让所有的一切(事实上他有——他的生母为他留下了一大笔财产)由他继母继承,由此可以推测,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给别人了。”
“我仍然不明白,这跟我们要想了解的那起自杀案有何关系。”
“不明白吗?她希望阻止她儿子的婚姻。想想看,如果德斯蒙德有一个女朋友,并且打算很快就结婚——这是今天的年轻人常这么干的,他们不会反复再三地考虑——伯顿—考克斯太太就将不可能继承到他的遗产了,因为婚姻将使以前的任何遗嘱失效。同时我们还可以推想,一旦他和这个姑娘结了婚,他将立新的遗嘱——把一切都留给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母亲。”
“你是说伯顿—考克斯太太因此反对?”
“她希望能找到阻止这场婚姻的有力理由,她希望,也许她真的相信事情就像传说的那样:西莉亚的母亲杀死了丈夫,然后又自杀。这种事足以让一个小伙子打消结婚的念头,即使是父亲杀了母亲,也仍然有效。”
“你是说德斯蒙德会想到如果西莉亚的父亲或母亲是一个凶手,那么她也一定具有嗜杀的秉性?”
“不会一模一样,但大体上差不多。”
“但是他并不富有,不是吗?一个过继的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叫什么.不过看起来他的生母——一个女演员兼流行乐歌手——在死前积攒了一大笔钱,她曾一度想重新要回她的亲生儿子,然而伯顿—考克斯太太不同意。我猜想这女演员很想念她的这个儿子,她决定将一切财产全部留给他,他将在二十五岁的时候正式继承这笔钱。所以,伯顿—考克斯太太并不希望她的儿子结婚,或者只能和她赞成并且能够加以控制的女人结婚。”
“嗯,这是合情合理的。但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是一个好女人,不是吗?”
“是啊,”波洛说,“我也认为她不是一个很好的女人。”
“这样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要避开你,她怕你搅了她的事,怕你发现她的目的。”
“可能,”波洛说。“你还了解到别的什么?”
“是的,我还了解到——那是,事实上仅仅是几个小时以前——加尔威局长正好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一些别的小事。我没问他,是他自己说的,他说那个老管家的视力极差。”
“那又怎么了?”
“也许,”波洛说,他看了看表,“我想,”他说,“我该走了。”
“你要赶飞机吗?”’
“不,我要到明天早晨才飞,但我今天必须去某处拜访——那是一个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的地方,一辆汽车正在外面等着我呢。”
“你要去看什么?”奥利弗夫人感到有些好奇。
“不光是去看,嗯,是去——感觉,对,这个词才是准确的——去感觉和识别我以前感觉到的究竟是什么。”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8章 小插曲
 
赫克尔·波洛穿过教堂的大门,走上一条小径,现在,他在一堵长满苔藓的墙前站住,眼睛盯着面前的一座坟墓,他足足盯了几分钟,然后把目光移上了道恩(“奥弗克里福”这所房子后来的名字——译者注),大海就在它的对面。一会儿他的目光又移回到墓地,那儿放着新近采集的鲜花,一束小小的、但经过归类的野花,也许是一个孩子放的,但波洛可不这么想,他看着墓碑上的字:缅怀多诺琪·杰娄逝于1952.9.15以及玛格丽特·雷温斯克罗特逝于1952.10.3.妹妹阿里斯特·雷温斯克罗特逝于1952.10.3.妹夫永远相依相伴原谅我们的侵扰就像我们原谅那些侵扰我们的人主啊,宽恕我们基督,宽恕我们圣母玛丽亚,宽恕我们波洛在那儿站了一会,他再次点点头,然后他离开教堂,走上一条步行小路,这小路一直延伸到悬崖顶;他又一次停下来,望着大海,他对自己说:“现在我敢肯定我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为什么发生的,我已经理解了这出悲剧。一个人必须回顾得如此之深,如此之远。‘我的结束即是我的开始’或者应该反过来说,“我的开始即是我的悲惨的结束’?那个瑞士姑娘一定知道——但是她会告诉我吗?那孩子相信她会的,她会看在他们的面上——那姑娘和那小伙子,他们除非知道真相,否则没有勇气面对生活。”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9章 玛迪和泽莉
 
“卢瑟拉小姐吗?”赫克尔·波洛说,他向她鞠躬问候。
卢瑟拉小姐伸出手,她大约五十岁,一个十分傲慢的女人。瞧她那样,聪明、理智、满足,他暗暗想到,她就是那样生活着,她能从可悲的生活中发现许多乐趣。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她说,“你知道,你有两个朋友也在这儿的乡村里,在法国。虽然你已经在信里解释过你来访的原因,但我仍不敢肯定我能为你做点什么。那是一起过去的爱情事件,茫无头绪,事情往往那样,不过仍有许多线索可寻。请坐吧,我希望那把椅子很舒服,桌上有水杯,还有糕点。”
她很安详,有条不紊,和蔼可亲。“你曾经在雷温斯克罗特家当过家庭教师,”波洛说,“也许你现在很难想起了。”
“哦,不,青年时代的事忘不了.我去的时候,她们家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大约四五岁吧,很好的孩子,他们的父亲是陆军将军。”
“还有另一个姐妹。”
“噢,我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她不在那里,我想她是很娇嫩的,她的健康状况不佳,当时正在某处治疗。”
“你记得他们母亲的教名吗?”
“我想是玛格丽特。另一个我现在记不清了。”
“多诺琪。”
“对,对,一个我不常想起的名字。她们互相用的是简称,莫莉和多莉,她们是双胞胎,嗯,出奇地像,她们俩都是美人。”
“她们俩互相喜欢吗?”
“非常忠诚。我们刚才好像弄混了,孩子们不叫普勒斯通—格雷。多诺琪·普勒斯通—格雷跟一个少校结了婚,他叫——嗯,我现在想不起他的名字,其娄,不,杰娄。”
“雷温斯克罗特呢?”波洛说。
“啊,他呀,是啊,真奇怪,一个人怎么就记不住名字,普勒斯通一格雷俩是上一代。玛格丽特·普勒斯通—格雷当时是这儿一所学校的寄宿生,后来曾写信问过贝娜特夫人——就是后者为她办理的寄宿生手续——是否她知道有什么人可以来当她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我被推荐上了。在我任职期间,刚才你提起的那另一个姐妹.也就是多诺琪,正好也在那儿。我教的是一个小姑娘,大约六七岁吧,她的名字就像莎翁笔下的某个人名,我记得是罗莎琳或者是西莉亚。”
“西莉亚,”波洛说。
“那男孩仅三四岁,他叫爱德华,他很淘气,但也讨人喜欢,我跟他们在一起很幸福。”
“我听说他们跟你在一起也是很幸福的,他们喜欢跟你在一块儿玩儿,你对他们很仁慈。”
“Moi,j'aimelesenfats(法语:我,喜欢孩子——译者注),”卢瑟拉小姐说。
“我相信他们叫你玛迪。”
她笑了。
“哦,我喜欢听到这个字眼,它把我带回到过去。”
“你知道一个叫德斯蒙德的孩子吗?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
“唔,我想,他住在我们旁边,也可能是附近,我们周围有些邻居,孩子们总在一块儿玩儿,他叫德斯蒙德?对,我记得。”
“你在那儿很久吗?小姐?”
“不,我最多在那里呆了三四年,以后我就回这儿来了,我母亲病倒,我回来护理她,虽然我知道这不需要很长时间,确实如此,她在我回来一年半或两年以后就去世了。之后我又到外面开始工作,有些已经长大的姑娘希望学习语言和别的东西,我就教她们。我没再去英国,虽然我在一两年的时间里总和他们保持书雕来,那两个孩子总会在圣诞节给我寄明信片。”
“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和他的妻子给你的印象是一对幸福的夫妇吗?”
“非常幸福,他们也喜欢他们的孩子。”
“他们相互很般配?”
“是的,在我看来,他们双方都具备了结合的素质。”
“你说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对她的姐姐很忠诚,那么她姐姐对她呢?”
“嗯,我没有很多机会作这种评断,坦率地说,我认为她姐姐——多莉,就像他们叫她的——一定有精神病,有一两次她的行动非常古怪。我想她是一个爱忌妒的女人,我知道她曾经订过婚,或者说打算订婚,和雷温斯克罗特少校,就我的看法,他起先也爱过她,后来……总之,他爱上了她的妹妹——那是很幸运的,因为莫莉·雷温斯克罗特是一个平衡感很好、很可爱的女人,而多莉——有时我认为她很羡慕莫莉,有时又恨她,她是一个很会忌妒的女人,她决心给孩子们施加更大的影响。有一个人能比我说得更清楚,米欧沃莉特小姐,她住在洛桑(瑞士西部一城市。——译者注),她大约在我离开一年半或两年后到那里,跟他们生活了好几年。我听说,在西莉亚去国外以后,她还回去陪伴雷温斯克罗特夫人。”
“我打算去见她,我有她的地址,”波洛说。
“她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她很迷人。又是个靠得住的人。后来发生的事真是太惨了,真有谁引起了那场灾难的话,她一定知道,她是很细心的人,她什么也没有告诉过我,她是否会告诉你,我说不准,也许会,也许不会。”
波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看着米欧沃莉特小姐。由于卢瑟拉小姐的介绍,他对她已有了印象,他还从她本人——现在正站在这儿准备接待他——得到新的印象。她并不那么可怕,她看上去要比自己的岁数年轻,至少年轻十岁,生气勃勃,那双聪明的眼睛与其说是在看着你,倒不如说是在审视你,她待人友善,但并不显出过份的温柔,波洛暗暗想着,这不是一个容易让人忘记的女人。
“小姐,我是赫克尔·波洛。”
“我知道,我正等着你呢,我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一定会来的。”
“啊,你收到我的信了?”
“不,无疑地信还在邮局里,这儿的邮局不定期送信。但我收到了别人的一封信。”
“是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来的?”
“不,是一个和西莉亚有密切关系的人来的,一个男孩,一个年轻人,反正是一个我们愿意帮助他的人,他叫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是他通知我你要来。”
“啊,我明白了,他很聪明,没有浪费时间,他极力敦促我来找你。”
“那么就我所知,一定是麻烦事,他想解决的麻烦事,西莉亚也一样,他们认为你可以帮助他们?”
“是的,而且他们认为你可以帮助我。”
“他们正在恋爱,而且希望结婚。”
“但在他们的这条道路上拦着难题。”
“啊,我猜想那是德斯蒙德的母亲,这是他告诉我的。”
“因为某些发生过的事情使西莉亚产生了偏见,以致于她认定是德斯蒙德的母亲反对他们——自己的儿子和她这个不同寻常的姑娘——的过于仓促的婚姻。”
“我明白,因为一个过去了的悲剧。确实是一个悲剧。”
“是的,是因为那已经过去了的悲剧,西莉亚有一个教母,德斯蒙德的母亲要求她从西莉亚身上套出真情——究竟那出悲剧是如何发生的。”
“其实西莉亚一无所知,”米欧沃莉特小姐说,她拧着自己的手,“坐吧,请坐吧,我希望我们作一场小小的谈话。是的,西莉亚不可能告诉她的教母什么——她叫阿里钉奥利弗,是一个小说家吧?——因为西莉亚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哩。”
“当时她不在家,以后也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对吗?”
“是啊,人们觉得还是不告诉她为好。”
“啊,那么你同意还是不同意那最终的结论呢?”
“这很难说,非常难说,几年来我一直都不能肯定,因为那事太复杂了。就我所知,西莉亚从来没有为此事着急过,我是说对事情的原因。她接受了自杀这个事实,你就跟她说是一起飞机失事或汽车事故,她也会接受的,她一直在国外生活。”
“事实上我认为她在国外的寄宿生活是由你安排的,米欧沃莉特小姐。”
“是这样。当时我刚退休,我的一个同事接替了我。当西莉亚被送来的时候,我被要求为地寻找更好的地方以继续完成她的学业,许多姑娘都为了这个目的来瑞士,我可能为她推荐了几个地方,最后我决定自己带她。”
“西莉亚并没向你问过什么,没有要求你解释过什么,是吗?”
“没有,这是在悲剧发生之前的事。”
“哦?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西莉亚是在悲剧发生之前伪几个星期到我这儿来的,当时我自己并不在这儿,我仍然在她家,我不再作为西莉亚的家庭教师,但仍然回那儿去陪伴雷温斯克罗特夫人,照料她的生活。是突然决定把西莉亚送到瑞士来的。”
“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当时身体很不好吗?”
“不,不严重,不像她有一次觉得的那样。但她的精神状态可不好,她一直忍受着紧张和焦虑的煎熬。”
“你留下来陪她?”
“我在洛桑的一个妹妹去接的西莉亚,把她安排进一个只有十五六个姑娘的学校,她在那里学习并等着我回去,我在大约四个星期后回去了。”
“悲剧发生的时候,你在奥弗克里福?”
“对,我是在那儿。将军和妻子出去散步,跟往常没两样,但他们没再回来,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死了,被枪打死了。手枪还扔在一边,它是将军的枪,平时总是放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枪上有他们俩的指纹,但看不出最后握枪的是谁,明显地是双双自杀。”’“你觉得没有可疑之处?”
“我相信警察认为没什么可怀疑的。”
“隘”波洛停住了。
“什么?”米欧沃莉特小姐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在我脑子里闪现出什么东西。”
波洛注视着她,她的褐色的头发还看不出有转白的趋势,她的嘴唇紧紧抿着,还有那灰色的眼睛,没有表情的脸,这一切都表明她是在控制自己。
“那么,你再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了?”
“恐怕没有了,太久了。”
“但你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时间。”
“当然,一个人不可能彻底忘掉这样一桩悲惨的往事。”
“你同意西莉亚没必要知道详细过程这种说法吗?”
“难道我没跟你说过,我自己也不清楚吗?”
“在悲剧发生之前的那段时间,你就在那儿,都在奥弗克里福,不是吗?有四五个星期,或者六个星期。”
“比那还长,我只是中途回家一趟,在西莉亚上学去了以后,我又回去了,这次是为了照料雷温斯克罗特夫人。”
“那时她的姐姐也在那里,对吗?”
“是的,那时她已经从医院里出来,她已经被专家确证——我是说精神病专家——完全康复,可以回到家中和家人一起过正常的生活了。再说,西莉亚已去学校,因此,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就邀请她来和她一块儿祝”“她们俩彼此感情融洽吗?”
“这是外人很难知道的,”米欧沃莉特小姐说,她的眉毛紧拧在一起,就好像波洛的话使她回想起什么似的。“我当时觉得奇怪,你看,我曾觉得非常奇怪,她们是双胞胎,在她们之间有一条共同的纽带,在许多方面她们都是很相像的,但是,也有不像的地方。”
“你指的是什么?我恰恰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噢,这跟悲剧没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是我要说,一定有一个生理上或是精神上的瑕疵——无论你说是哪一方面都行。现在有一种理论,认为是一些生理上的原因致使精神方面产生紊乱。我相信从医学上说,完全可以认定双胞胎之间有共同的纽带,他(她)们在性格上具有很多相同性,即使他(她)们是在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中长大,也可能发生同样的事,他(她)们会有同样的倾向。作为医学上的几个引证例子是很不寻常的,两个姐妹,一个生活在欧洲,也有说是在法国,另一个生活在英国,但是她们俩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同一种狗;她们所嫁的两个男人也是极其相似的;几乎在同一个月生孩子;等等,似乎她们是在同一个模式中生活,不管她们住在哪儿、互相并不知道对方正在干什么,但最后的结果却不谋而合。不过也会发生突变,会突然产生一种近乎仇恨的感情,于是其中的一个离开了,这时,他们都要恳求从‘同一’、从‘相似’、从他们共有的知识中分开。而这会导致非常奇怪的结果。”
“我懂,”波洛说,“我听说过这种情况,我也见过一两次,爱可以很容易地变为根,恨一个你曾经爱过的人,总是要比继续爱这个人容易得多。”
“啊,你也知道这个,”米欧沃莉特小姐说。
“我见过这种情形不止一次。那么雷温斯克罗特夫人的姐姐是很喜欢她的妹妹吗?”
“我想她在表面上仍然很喜欢她的妹妹,但我要说,即使这样,她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有异,她处在极度紧张中,她对孩子有一种厌恶感,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她在早年曾作过堕胎手术?也许她渴望要一个孩子,但始终没有如愿?反正她憎恨孩子,很不喜欢他们。”
“那已经导致了一两起很严重的事件,是这样吗?”波洛说。
“有人跟你说过了?”
“我从那些在印度时就认识她们两姐妹的人了解到一些情况,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和丈夫以及这个姐姐曾一块儿在那儿生活过,那时,发生过一起孩子的意外事件,据说多莉应负部份责任。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就我所知,莫莉的丈夫把他的大姨子带回了英国,而她早在此之前就进过一回精神病院。”
“我相信那是正确的说法,我当然并不是自己知道的。”
“是啊,但我认为有些事确实是你自己知道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为没有理由重提旧事,尤其是在人们已经接受了现实以后,为什么不让它们就遗留在记忆之中呢?”
“那天在奥弗克里福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就我们知道的那起案件而言,可能是双双自杀,也可能是一起谋杀,或是别的什么,但我想你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这是做点小小的判断就能知道的。你恰好是说你通过你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认为在发生之前你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我们可以这么说吗?那时,西莉亚去瑞士了,而你仍然留在奥弗克里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想听听你对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这不是一个听来或是需要了解的问题,而是一个你对它深信不疑的问题:将军对那两个孪生姐妹的感情如何?”
“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头一次稍为改变了一下态度.她不再那么戒心重重了,她向前靠了靠身子,那神态似乎在表明她将从这场谈话里获得某种解脱。
“她们俩都很漂亮,”她说,“我从许多人那里听说,雷温斯克罗特将军爱过多莉,虽然她的性格让人讨厌,仍不失为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姑娘——性的吸引,他曾经非常爱她,后来我不知道是否他发现了她性格中的可怕因素,也许是某种迹象警示他,或者是他感觉到了一种排斥力,也许他在她身上看到了精神错乱的影子——危险正和她联在一起,总之,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她的妹妹,他爱上了她,并且和她结了婚。”
“你是说他爱过她们两个,只是不在同时,但每一次都是真的?”
“哦,是的,他对莫莉非常忠诚,他依赖她,她也一样,他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请原谅,”波洛说,“你,也爱他,我说的对吗?”
“你——你怎么竟敢对我说这种话?”
“是的,我敢说,因为这是事实。我并不是说你和他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爱情故事,不,没有那样的事,我仅仅是说你爱他。”
“是的,”米欧沃莉特小姐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爱他,仅仅是在心里,我现在仍然爱他,这没什么丢人的。他相信我,依赖我,但他从来不曾爱过我。一个人可以仅仅付出爱和服务,仍然会觉得很幸福,我不企求更多的,只要信任我,同情我就足够了——”“你为他干了什么?”波洛说,“在他出现危机的时候,你能做什么去帮助他呢?有些事你不想告诉我,而有些事是我要说给你听的。我从不同渠道了解到的情况使我知道一些事。在我来找你之前,我已经从其他人——那些不仅认识雷温斯克罗特夫人,而且也认识多莉的人那里听到了一些情况。我对多莉以及她那悲剧性的一生是了解的,悲哀,不幸,怨恨,一连串的罪恶以及爱的毁灭,这一切都可能在家庭中被延续下来。如果她仍然爱着曾和她订过婚的那个男子,她也许会在他结婚以后把恨对准她的妹妹,也许她从来没有真正地原谅过她。但是莫莉呢?她也讨厌她吗?恨她吗?”
“哦,不,”泽莉·米欧沃莉特说,“她爱她的姐姐。那种爱很深,而且具有强烈的排他性。我确实知道她总是邀她的姐姐来和她一块儿住,她希望能帮助她摆脱不幸,摆脱危险。她有时感到很害怕,因为她的姐姐经常使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哦,行了,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你已经说过多莉有一种奇怪的、对孩子的厌烦。”
“是的,”波洛说,“我能理解。现在,我将说说假发的事。假发,戴的假发,四顶假发,对一个女人来说同时拥有四顶假发是太多了。我知道那些假发是什么样,我也知道它们看上去怎么样,我还知道什么时候才需要这么多。一个法国女人去伦敦的一家商店订购了它们;还有一条狗,一条那天和雷温斯克罗特夫妇一块儿出去散步的狗。而在此之前不久,那条狗曾咬过它的女主人——莫莉·雷温斯克罗特。”
“狗就是那样,”泽莉·米欧沃莉特说,“不能太信任它们,我确信这一点。”
“我将告诉你在那天和那天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不听呢?”
“你会听的,你也许会说我的推论错误。是的,你也许会的,但我不希望那样,现在需要的是真相,而不仅仅是假设,不仅仅是推敲。一个姑娘和一个小伙子相互爱恋着,但他们却不敢去面对未来,因为有一个让他们不安的过去——也许一个父亲或母亲的邪恶会传给他们的孩子。我正在想着这个姑娘,西莉亚,一个具有反抗精神的姑娘,现在正感到一筹莫展。她有聪明的脑子、善良的心,有可能会幸福,有可能会有勇气,但是需要——有人需要——真相。他们可以面对真相而不畏惧,他们可以勇敢地接受它,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话。她爱那个小伙子,那小伙子也爱她。你愿意听我说了吗?”
“好吧,”泽莉·米欧沃莉特说,“我要听。我想你理解了很多事,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说吧,我听着。”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20章 特别法庭
 
赫克尔·波洛再次爬上悬崖,俯瞰着下面的岩石,海浪凶猛地拍打着它们,那儿,就是发现那对夫妇尸体的地方,也是在这出悲剧发生的三个星期之前,另一个女人在梦游中掉下去摔死的地方。
“为什么发生了这些事?”那是加尔威局长曾经问过的问题。
为什么?是什么引起的?
开始是一起事故——三个星期以后一对夫妇双双自杀。古老的罪恶已经留下了长长的阴影,一个简单的开始,却在多年以后导致了悲惨的结局。
今天,将会有一些人在这儿聚集,一个男孩和一个姑娘,他们要真相,有两个人知道真相。
赫克尔·波洛转过身,走向那条通向一座曾经叫做奥弗克里福的房子的小径。
这儿离房子不远,他看到了对着墙停着的车,他看到了苍天映衬下的房子的轮廓,那房子现在空着,需要重新粉刷,房产代理人在它前面悬起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称心的房子”,正等待再次出售,原来的“奥弗克里福”字样已经被刮去,现在是“道恩山庄”。他迎向那两个正向他走过来的人,一个是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另一个是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
“房产代理人约我们来,”德斯蒙德先开口,“说我们想重新拜访这座房于什么的,我已经拿到了钥匙,因为我们想进里边去。这栋房子在最近的五年里已经被改变过两次,但现在一定不会有什么可看的了。对吗?”
“我不这么想,”西莉亚说,“毕竟它属于过很多人,某个叫阿切尔的人最初买了它,第二个主人我想是福娄菲尔德,他们说这儿太孤单了。现在,最后的一任主人也正在卖它,也许他们真的疑心这是一栋幽灵出没的房子。”
“你也相信?”德斯蒙德问道。
“得了,我当然不信,”西莉亚说,“不过他们说的也许是真的,谁知道呢?我是说这儿毕竟发生了许多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一切……”“我不这么想,”波洛说,“这儿有过悲哀和死亡,但也有过爱。”一辆出租车沿着公路驶来。
“但愿这是奥利弗夫人,”西莉亚说,“她说她要坐火车来,然后从车站再换乘出租车。”
车里走出两个女人,一个是奥利弗夫人,跟她在一起的是一个瘦瘦的,服饰高雅的女人。因为波洛事先知道她要来,所以未感到惊讶,他想看看西莉亚是否有什么反应。
“噢!”西莉亚跳起来跑了过去。
她跑向这个女人,后者抬起了头。
“泽莉,”她说,“是泽莉吗?真是泽莉!哦,我太高兴了,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赫克尔·波洛先生要求我来。”
“我明白,”西莉亚说,“是的,是的,我想我明白,但是我——我不——”她停住了,她转过头看着她那英俊的男朋友,他就站在她的旁边,“德斯蒙德,不是——不是你吧?”
“是的,我写信给米欧沃莉特小姐——给泽莉,如果我仍然可以这样称呼她的话。”
“你一直可以这样称呼我,你们俩都一样,”泽莉说,“我不能肯定我是否想来,我捉摸不定我来是否明智。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但我希望是的。”
“我想知道,”西莉亚说,“我们俩都想知道,德斯蒙德认为你能告诉我们点儿什么。”
“波洛先生来看我,”泽莉说,“他说服我今天来这儿。”西莉亚挽起奥利弗夫人的手臂。
“我也希望你来,因为你也出了不少力,是你找的波洛先生,而你自己也有一些发现,对吗?”
“人们告诉了我一些事情,”奥利弗夫人说,“有些人确实记得一些事情,当然了,有的人记得对,有的人弄错了,可它们都搅在一起,但是波洛先生说那没关系。”
“是这样,”波洛说,“重要的是区分哪些是听说,哪些是肯定的消息。因为你从一个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有可能并不完全正确,也有可能只是你认为它们含糊不清。你带着这些情况来找我,从那些你称作大象——”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大象?”泽莉·米欧沃莉特问。
“这是她的说法。”波洛说。
“大象不会遗忘,”奥利弗夫人解释道,“那就是我开始时的观点。人们可以记住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就像大象一样,当然不是所有的人,不过通常人们能记得某些事,很多人是这样。我把很多听来的事复述给波洛先生,而他——他来做一种——哦,如果他是一个医生,我将称它是一种诊断。”
“我列了一份单子,”波洛说,“一份看来会指明这起多年以前发生的事的清单。我把每一项的标题读给你们听,看看你们是否能从这些标题中意识到什么,也许你们意识不到什么,也许你们会觉得很简单。”
“人们想知道,”西莉亚说,“是自杀?还是谋杀?是某个人—一某个外来的人——杀了我父亲吗?为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理由?某种动机?我总认为有那一类的事,或是别的什么。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想我们就在这儿呆着,”波洛说,“我们先不走进房子,因为其他人曾在里面住过,那里的环境改变了。我们也许还要进去,不过那是我们结束了这个特别法庭之后。”
“这是一个特别法庭吗?”德斯蒙德问。
“是的,是针对已发生事件的特别法庭。”
他从房子附近一大丛木兰花旁边的小茅棚里搬来几把铁架椅子,然后又从箱子里拿出那张拟好的清单对西莉亚说:“对你来说,只能是一种明确的选择:自杀或谋杀。”
“非此即彼。”西莉亚说。
“我将要对你说,两个都是真的,而且还不止就两个。根据我的观点,不仅是一个谋杀,也是一个自杀。我们会看到也许我将称作成功的作品,同时我们也就看到了一幕悲剧,一幕两个人相爱却为了爱而死去的悲剧,一幕不仅仅属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的悲剧。不是只有年轻人忍受爱的痛苦并作好了为爱去死的准备,不,比这还要丰富。”
“我不理解。”西莉亚说。
“还没到时候哩。”“我会理解吗?”西莉亚问道。
“我想会的,”波洛说,“我将告诉你我认为发生的事,我还将说明我的看法有何根据。首先震动了我的,并不是警察已经掌握的证据,有些东西是很平常的,压根儿谈不上是证据。在已故的玛格丽特·雷温斯克罗特的遗物中有四顶假发,”他重复了一下,“四顶假发,”他盯着泽莉。
“她并不是一直戴着同一顶假发,”泽莉说,“完全是根据场合而定,如果她旅行或是出门去,回来以后她就要急匆匆地重新梳理,而晚上呢,有时也要换一顶。”
“是的,”波洛说,“那个时期时尚如此。人们在旅行期间总要备上一两项假发。问题是,她有四顶假发,这在我看来是太多了,我一直迷惑不解为什么她需要四顶。根据我向之打听的警察的说法,她并没有秃发的趋势,她有在她那个年岁的女人正常的头发。因此我感到不解。后来我又了解到,一顶假发上还特地制作了一些白发夹在中间,我知道那是她的理发师为她制作的,另一顶则带着卷发,她死的时候成的就是这一顶。”
“那又意味着什么呢?”西莉亚问道,“反正她会戴着某一顶。”
“也许是吧。我还了解到老管家曾对警察说过,在她死前的最后几个星期,她一直戴的都是这顶带卷发的假发,这表明这一顶是她最喜爱的。”
“我不明白——”
“也有一种说法,是加尔威局长向我引述的,‘同一个男人——不同的帽子。’这使我不得不去想——”西莉亚重复道:“我不明白——”波洛说:“还有狗的证据——”“狗——狗做了什么?”
“狗咬过她,那条狗据说对它的女主人非常忠诚,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周,它却不止一次地咬过她,这太奇怪了。”
“你是说它知道她要准备自杀?”德斯蒙德眼睛都圆了。
“不,要比那简单得多——”
“我不——”
波洛继续说道——“不,它知道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事。它知道她不是它的女主人,她只是看上去像它的女主人。老管家的视力不好,而且又聋,她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莫莉·雷温斯克罗特衣服的女人,而且还带着谁也不会弄错的莫莉·雷温斯克罗特的假发——带卷毛的那顶。管家只是说她的女主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周态度有些异样。‘同一个男人——不同的帽子’,是加尔威局长说的,而这个念头——确信的念头——那时也跳进我的脑子,‘同一项假发——不同的女人’,狗知道——通过它的鼻子它知道,这不是同一个女人,不是那个它喜欢的女人,相反,这是一个它不喜欢和惧怕的女人。我认为,我设想那个女人不是莫莉·雷温斯克罗特——那么可能是谁呢?可能是多莉——这孪生姐姐?”
“但那是不可能的,”西莉亚说。
“不,这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你们还记得,她们俩是双胞胎。我现在应该说说那些最初是奥利弗夫人让我注意的事,这些事是人们告诉她的,或者是暗示她的,是这样的一些说法:雷温斯克罗特夫人最近住院了,住在一所医院或是护理院,她正忍受着事实上的或是臆想的癌症的痛苦,而医生的看法恰好相反。但不管怎么说,她也许固执己见,即使事实情况却根本不是这样。然后我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她早期的历史和她的胞姐,她们互相很忠诚,就像双胞胎之间常有的那样,做同样的事,穿同样的衣服,同时得病,同时或是相近的时间结婚。然而,也正像双胞胎常有的另外一面,那就是尽力去显示她们的不一样,甚至在她们之间产生了相互的嫌怨。还不止这些,早年时代就有一种东西埋藏在她们之间。阿里斯特·雷温斯克罗特年轻的时候,爱上了多莉·普勒斯通—格雷,双胞胎中的姐姐,但他很快就把这种爱转移了,转移到另一个身上,玛格丽特·普勒斯通—格雷,并且和她结了婚,无疑地,嫉妒产生了,这导致了她们俩的疏远。玛格丽特对她的姐姐仍然一往情深,但是多莉却变了。在我看来这解释了许多事。多莉是一个悲剧人物,但这不是她的错,是某种遗传上的基因在作怪,她的精神状态总是不适宜,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原因是我们现在不可能搞清的了——对孩子的厌恶,完全有理由相信一个孩子是因她而死。证据虽不明确,但由医生建议她再次进行精神治疗这一点上看,事实非常明显。她在医院又住了好几年,当医生认为她已痊愈后,她被送回家里,重新开始过正常的生活,她还去印度和她的妹妹一块儿祝在那里又一次发生了事故,这次是一个邻居的孩子,当然了,同样没有证据,不过,看起来这次事故仍然应该由多莉负责。雷温斯克罗特将军把她带回英国,她再次里送回医院,但又再一次痊愈,据说又可以开始正常生活了.玛格丽特这一次坚信她已彻底康复,认为她应该来和他们共同生活,以便就近视察。我不认为雷温斯克罗特对此同意,我想他也有这种信念:有些人天生就有残疾——大脑上的或是肢体上的。而多莉,他认为是大脑上的毛病,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复发,她应该被严密地看管以避免其他悲剧发生。”
“你是说,”德斯蒙德问道,“多莉开枪打死了雷温斯克罗特夫妇吗?’“不,”波洛说,“那不是我的结论。我认为是多莉杀死了她的妹妹——玛格丽特。有一天她们俩出去散步,多莉把她从悬崖上推了下去,那潜伏着的、不能摆脱的仇恨——虽然她妹妹对她如此之好——仇恨、嫉妒以及要杀死她的企图涌上她的心头,使她不能自已。我认为有人知道这事,她当时就在这儿,我想是你,泽莉小姐。”
“是的,”泽莉·米欧沃莉特说,“我当时就在这儿。雷温斯克罗特将军一直很着急,当他们看到她要伤害他们的儿子——爱德华的时候,他被送回学校去了,而我则安排西莉亚到瑞士去,之后,我才回到这里,这样,就剩了我、雷温斯克罗特夫妇以及多莉。我们认为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接着……就出事了.两姐妹一块儿出去,回来的时候只有多莉一个人,她看上去相当异样,非常紧张。她走进屋子坐在茶桌旁,雷温斯克罗特将军注意到她的右手上带着血,他问她是否跌了一跤,她说,‘哦,不,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我被玫瑰刺挂了一下。’但是在奥弗克里福没有玫瑰,这是愚蠢的谎话。我们大家开始担忧起来,如果她说是荆豆刺什么的,也许我们就不会注意了。雷温斯克罗特将军走出去,我跟着他,在路上他一直这么说,‘玛格丽特一定出了什么事!我敢肯定玛格丽特出事了。’我们在悬崖下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找到了她,她伤得很重,但还没宛,只是失血过多,有那么一会儿我们两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我们不敢去动她,我们觉得必须马上找个医生来,但在我们正要做什么时,她搭上她丈夫的胳膊,显然游丝若断,她说:‘是的,是多莉干的。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记住,她不知道,阿里斯特,你一定不要让她因此感到痛苦,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和为什么做,她只是情不自禁,你答应我,阿里斯特,我想我就要死了,不——不,我们没有时间找医生了,找来也无济于事。我会因流血过多而死,快了,我知道,但是答应我,答应找你要救她,答应找你不会让警察逮捕她,别把她当做罪犯关起来。请把我的尸体藏好,别让人发现,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我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如果我能和你一起生活,我会的,但现在不行了,我能感觉到这一点,我爬了一阵,那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答应我,还有你,泽莉,我知道你也爱我,你对我很好,总是在照料我,你也爱孩子们,所以你应该救多莉,可怜的多莉,请看在爱的份上,一定要救多莉。’”“然后,”波洛说,“你干了什么?在我看来,你一定处在你和——”“是的,她死了,说完那些话的十分钟内她死了,我帮助他把尸体藏了起来。那是在山坡那边更远的地方,我们把她抱到那里,用石头和泥沙将她埋起来,我们已经尽力了,没有路通到那里,人只能爬上去。从头至尾,阿里斯特总是翻来复去说着同一句话——‘我答应过她,我。必须实现诺言,我不知道怎么做,我不知道任何人怎么救她,我不知道,但是——’不过,我们的确照死者的话做了。多莉留在家里,她恐惧极了,歇斯底里,但同时却有一种快乐的满足,她说,‘我总是知道,好几年了,我一直知道莫莉是真正的魔鬼,她把你从我身边带走,阿里斯特,你属于我——但是她把你抢走了,使你和她结婚,我一直知道总有一天我要对她动手,我一向知道。现在我很害怕,他们要对我怎么样——他们要说些什么?我不能再被关起来,我不能,我不能,我要疯了,你不会让我被关起来的。他们要把我带走,他们要说我是凶手,这不是谋杀,我只是不得不干,有时我就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我想看见血,我不能等着莫莉自己死去。虽然这样,我还是跑开了,但是我知道她要死的,我仅仅希望你不会找到她,她只是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人们会说那是一起事故.”“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故事。”德斯蒙德惊呆了。
“是的,”西莉亚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但最好还是知道,我甚至不为她觉得难过。我是说我的母亲,我知道她一直很迷人,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邪恶,她一直是很善良的。我能理解为什么我父亲不愿意和多莉结婚,而和我母亲结婚了,因为他爱她,而且在那时,他就已经认识到多莉是个肮脏、而且被扭曲的人。好吧——后来呢?”
“我们编了一个很像样的谎话,”泽莉说,“我们希望尸体不会被发现,以便过些日子可以找个机会,夜里或是别的什么时候,再把她转到别的地方,使别人看起来就像是从山上摔下来并掉进了海里。那时我们想到了梦游这种说法,我们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阿里斯特说,‘这”让我感到恐惧,但我答应过——我向莫莉发过警,要按她的意愿办。有一个办法,一个可能的办法可以救多莉,只要多莉能演好她自己那部份的戏,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做得到.’我说,‘做什么?’他说,‘让她伪装成莫莉.那样就可以说是多莉在梦游中摔死了。’”“我们把多莉带到一个空着的屋子里,我在那里和她呆了几天,阿里斯特则对外宣称莫莉因为她姐姐的死受到极大的震动,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几天后我们把多莉领回来——她穿着莫莉的衣服,戴着莫莉的假发,是我安排的假发——那种带卷毛的假发,它把她伪装得很像莫莉。那可爱的老管家,姬尼特,不可能看得清楚,多莉和莫莉本来就很相像,说话声也差不多,每个人都会认为那是莫莉,再加上由多莉的死带来的慌乱,一切就显得那么自然,这就是我要说的一个部份——”“但是她怎么坚持得住?”西莉亚问道,“那一定很不容易。”
“不——她并不觉得难,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她做梦也想得到的,她得到了阿里斯特——”“但是阿里斯特——他怎么能忍受?”
“那天他安排我回瑞士,并在我临行之前,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我。”
“他说:‘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我答应过莫莉不把多莉交给警察,所以我决不会让人知道她是凶手,也决不会让孩子们知道他们有一个凶手姨妈,谁也没必要知道她是凶手。她已经在梦游中摔死了——一起可悲的事故,她将以她自己的名字被埋在这儿的教堂里。’“‘你怎么能做到这一点呢?’我问他,我在发抖.他说:‘因为我打算做一你应该了解。你听着,多莉不应该冉活下去。如果在她的周围还有孩子们的话,她会夺走更多的生命——可怜的灵魂,她没权利再活下去。你应该理解我将要做的事,我也因此要搭上我自己的生命。我将和多莉一起在这儿生活几个星期,这是我生命的最后一个部份——之后会有另一起悲剧——’“我不理解他的话的意思,我说:‘另外一起事故?又一次夜游?’他说:‘不——人们将说我和莫莉是双双自杀。我想不会有人知道原因,他们也许会说是因莫莉确信自己得了癌症——或者是我这么想——各种各样的假设都会产生。但是你知道真相——你应该帮助我。泽莉,你是唯一真正爱我和莫莉以及孩子们的人,如果多莉必须死的话,那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她不会觉得不幸或是恐惧。我将把她打死,然后再自杀,她和我的指纹都会留在枪上。判决必须得到执行。而我则必须充当这个执行者。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我过去是,现在仍然是爱她们俩的,莫莉胜过我的生命,而多莉,我非常可怜她,可怜她与生俱来的不幸。我总记得——’”泽莉站起来走向西莉亚。“现在你知道了真相,”她说,“我答应过你父亲决不让你知道,我已经粉碎了自己的诺言。我从来没想过要向你或是任何人吐露真情。但是波洛先生使我改变了。不过——这是多么可怕的故事——”“我理解你的心情,”西莉亚说,“也许从你的观点看是对的,但是我——我很高兴知道了真相,因为现在我好像卸掉了一副重担——”“现在,”德斯蒙德说,“我们俩都知道了真相,而我们决不会因此在意,它是一出悲剧,就像波洛先生在这儿说的,这是真正的一对恋人的悲剧,但是他们并没有互相残杀,因为他们相互爱恋着。一个被杀死了,另一个则看在人类的份上充当了惩处凶手的角色,以便让更多的孩子免遭不幸。如果他做错了的话,人们可以原谅他,而我认为他没做错。”
“多莉一直是个可怕的女人,”西莉亚说,“甚至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对她感到恐惧,只是我不知道我怕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认为父亲是一个勇敢的人,他做了我母亲临死前希望他、恳求他做的事,他救了她姐姐——我母亲深爱的姐姐。我宁可认为——哦,看来我这么说很可笑——”她怀疑地看着赫克尔·波洛,“也许你不会这么认为,我真希望你是一个天主教徒,看那墓碑上的话‘永远相依相伴’,似乎并不意味着‘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亡’,不过我就是愿意这么想。而我那可怜的姨妈——我会尽力去理解她,同情她——不必再为自己难以自制做出的事感到痛苦。请注意,”西莉亚的声调突然恢复了正常,“她不是一个好人,你没法让自己喜欢你认为不是好人的人。如果她努力的话,也许她可以有所改变,但也许不能,那就应该把她看做是一个病人——比如说某个得了瘟疫的人,村里的人就不会让她四处走动,也不会有人给她送吃的,因为全村人都怕被她连累死,就是那么回事,但我仍要竭力去可怜她。至于我的父母亲——我再也不会为他们感到焦虑了,他们爱得那么深,而且还爱那个可怜的、不幸的、恨她的多莉。”
“我认为,西莉亚,”德斯蒙德说,“我们最好尽快结婚,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我母亲是决不打算听到这些事的,她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也决不是可以信守这些秘密的人。”
“你的继母,德斯蒙德,”波洛说,“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她在你们俩中间横插一杠,试图用某些关于西莉亚父母亲耸人听闻的传说来影响你。不管你知道,或者不知道,我都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你:你将从你生母那里继承到一笔遗产,她在不久前去世,她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你,那可是一大笔钱,当然要等到你二十五岁的时候。”
“如果我和西莉亚结婚,我们当然需要钱,”德斯蒙德说,“我十分理解这一点,我知道我现在的母亲对钱看得很重,而我到现在为止还常常向她惜钱。她有一天建议我去找一名律师,因为她说我都二十一岁了,还没有立过遗嘱,这很不妙。我猜想她的用意是很明显的,也许我曾经也想过要把所有的钱都留给她,不过,当然啦,我现在要和西莉亚结婚,我要把钱留给西莉亚——我不喜欢我母亲把我放在西莉亚对立面的作法。”
“我认为你的怀疑相当正确,”波洛说,“我敢肯定她会对自己说她的原意完全是好意:西莉亚的出身有问题,你要娶她是危险的,而——”“好了,”德斯蒙德说,“我知道我要做一个不孝的人。她毕竟是我的继母,她养育了我,我想我会留给她相当数目的一笔钱,其余的足够我和西莉亚过幸福的生活。不错,是有很多让我们感到伤心的事,但这一切都会过去,我们再用不着担惊受怕了,是吗?西莉亚?”
“是这样,”西莉亚说,“我们再用不着担惊受怕了。我认为我父亲和我母亲都是相当杰出的人。母亲一生都对她的姐姐关怀备至,即使这一切都没有结果。”
“哦,亲爱的孩子,”泽莉说,“原谅我还叫你们孩子,因为你们已经长大成人了,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也很高兴我所做的一切没有伤害你们。”
“你一点儿也没有伤害我们,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亲爱的泽莉,”西莉亚走向她和她拥抱。“我总是那么喜欢你。”她说。
“我也一样,打我认识你起,”德斯蒙德说,“当时我就住在隔壁,你和我们玩的游戏真是太棒了。”
两个年轻人转过身来.
“谢谢你,奥利弗夫人!”德斯蒙德说,“你真是个好人,你做了那么多事,这是我亲眼所见。也谢谢你,波洛先生。”
“是的,谢谢你,”西莉亚说,“我真是太感激了。”
大家目送他们离去。
“好吧,”泽莉说,“我也要走了,”她对波洛说,“你呢?你必须把这一切告诉别人吗?”
“也许只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是一个退休的前警官,他已经完全卸职了。我想他不会认为有责任去干涉已被时间勾销了的事情。如果他仍然在职的话,也许就会不一样.”“这是一个可怕的故事,”奥利弗夫人说,“可怕。所有那些同我谈过话的人——是的,我现在明白了,他们都记得一些事,一些能为我们显示真相的事,虽然把它们联系起来很困难,但波洛先生做到了。谁又能把那些最不寻常的事情联系起来呢?比如说假发和双胞胎。”
泽莉站在那儿望着远处的什么地方,波洛朝她走过去。
“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他说,“因为我请你来,要求你做这些事?”
“不,我很高兴。你是对的,那两个孩子很讨人喜欢,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儿,他们会很幸福的。我们正站在这儿,两个恋人站过的地方,他们死了,我一点儿也不为他难堪,他也许做错了,我觉得是这样,但我不生他的气,我认为这是一个勇敢的人的行动,即使是错误的行动。”
“你也爱他,不是吗?”赫克尔·波洛说。
“是的,一直是。我一来到这所房子就爱上了他,我不认为他觉察到了,我们俩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他信任我,喜欢我,而我爱他们俩——他和玛格丽特。”
“还有件事我想问你,他像爱莫莉那样爱多莉,是吗?”
“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爱她们俩,那就是为什么他救多莉的缘故,也是为什么莫莉希望他救她的缘故。要说他更爱哪一个,我也琢磨不透,这也许是我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泽莉说,“我过去不知道——也许永远不知道。”
波洛凝视她片刻,然后转身和奥利弗夫人一同离去。
“我们回伦敦,我们必须回到日常的生活中去,忘掉悲剧和爱情故事。”
“大象不会忘记,”奥利弗夫人说,“但我们是人类,而人类的最大长处就是能够忘记过去。”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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