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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迷案》

_4 阿加莎(英)
“我很抱歉,”波洛说,“给你找了这么多麻烦,我很喜欢齐伯林先生写的关于你的一个故事中的动物和小孩,我忍受着不可遏制的好奇心的折磨。”
“不可遏制的好奇心,”加尔成局长说,“他写的故事多好啊,他对自己的作品有深刻的认识。他们对我说,那个人只要绕着一艘驱逐舰转一圈,就能比皇家海军中一流的工程师更加了解这艘驱逐舰。”
“哎哟!”波洛说,“我可不是什么都知道,因此,你瞧,我不得不问许多的问题,说不定我送给你的是一份很长的问题清单。”
“引起我兴趣的,”加尔威局长说,“是你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的方式:精神病医生;医生的报告;多少钱被留了下来,谁有钱,谁得到了钱,谁想得到钱和谁没有得到钱;女士发型的特殊性,假发,高级假发的名称;嘿,顺便说一下,现在又添了迷人的、玫瑰色的纸盒。”
“你知道所有这些东西,”波洛说,“我可以向你发誓,这让我觉得很惊奇。”
“啊,得了,这不是一个明了的案件。当然了,我们作过全部记录,但没有什么是有用的,不过,我们还是把这些文件保留了下来。”
他把一张纸从桌上推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女理发师,邦德街,收费昂贵的商号,它的名字是‘尤金和罗森特拉’,后来它迁到了思娄恩街,干的还是老本行,不过现在不像当年最气了,最初经营这商号的两个人已经在几年前退休,当时这两个人可是一流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总是找她们俩。罗森特拉现在住在恰登哈姆,她称自己为‘发型艺术家’——那是流行的词——会使你的仪表增添光彩,同一个男人,不同的帽子,就像我年轻的时候常听说的那样。”
“啊哈!”波洛说。
“什么意思?”加尔威问道。
“我是太感激你了,”赫克尔·波洛说,“你已经给了我一个主意,一个人的头脑中会产生这样的主意,真是太奇妙了。”
“你自己的脑子里就有许多主意,”局长说,“你的问题就在这儿——你不再需要任何主意。哦,行了。现在我告诉你,我已经尽我所能对这个家庭的历史作了一番调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阿里斯特·雷温斯克罗特是苏格兰血统,父亲是个牧师,两个叔叔是军人--两个都是很有特色的人,他的妻子,玛格丽特·普勒斯通——格雷,出身世家,无论他还是她,丝毫没有家族史上的不清白。你的消息是正确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天晓得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这双胞的名字是多诺琪和玛格丽特——大家都叫她们多莉和莫莉,她们俩住在萨塞克斯的哈特斯--格林。双胞胎--通常有相同的经历,同一天开始换牙——同一个月得了猩红热——穿同样的衣服——同时爱上了同一种男人——差不多同时结婚——两个人的丈夫同是军人。她们俩小时候的家庭医生几年前死了,所以不可能从他那里了解到什么,但即使这样,仍然有一件早期的惨事和她们俩中的一个有关系。”
“雷温斯克罗特夫人?”
“不,是另一个——她和一个叫做杰娄的上尉结了婚,有两个孩子,小的一个,只有四岁,被一辆在花园中供孩子们玩耍用的手推车一类的东西砸倒了——或者是一把铲子吧,正好砸在头上,他掉进池塘淹死了。表面上看来,肯定是另外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干的,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和她的弟弟在一起玩儿,争吵起来,孩子们常常那样,不足为怪。可是有另外一种传说,某个人说是孩子的母亲干的——她恨他,于是就拿东西砸他——还有人说是一个住在隔壁的妇人干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对若干年后发生的这个小孩的姨妈和姨父的‘约定自杀”产生什么影响。”
“是的,”波洛说,“看起来没有,但我喜欢了解背景。”“是啊,”加尔威说,“就像我说过的,一个人必须往回看。我不敢说我们已经想到必须回溯得这么远,这事毕竟发生在‘约定自杀’的二十年前。”
“关于这件事当时有什么记载吗?”
“有,报上有过各式各样的报道,当然了,其中也不乏某些疑点。据说这件事对孩子的母亲有很深的影响,她完全崩溃了,而且从那时以后,她再也没有很好地恢复。”
“他们认为是她干的?”
“嗯,那是医生的想法,不过没有证据。多诺琪自己说她从窗户里看见那个九岁的女孩拿东西砸了她的弟弟。然后又把他推到池塘里。但是她的叙述——嗯,我认为他们当时不相信她的话,她的叙述是那么含糊不清。”
“我猜想有一些精神病的证据?”
“是的,她曾去过护理院或者医院一类的地方,她确实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在经过洽疗以后,有过几次很好的康复,我相信她曾得到伦敦圣·安德鲁医院的特别护理,最后她表现出治愈的样子,在大约三年的观察以后,她被送回家里,开始过正常的生活。”
“那么她正常吗?”
“她总是神经过敏,我相信——”
“发生那起自杀案的时候,她在哪儿?她和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夫妇在一起吗?”“不——她在那之前的三个星期左右已经死了,那时她正和他们一块儿住在奥弗克里福。这事看起来好像又是一幅证明孪生姐妹共同性的图解。她梦游——好像已经有一年以上的历史,并由此导致了一两起小小的事故。有时她服用大量的安眠药,其结果却是在半夜绕着房子转圈,有一天在里,她沿着悬崖边的小径走去,不小心滚过了悬崖,当常就死了。他们直到第二天才发现她的尸体,她的妹妹,雷温斯克罗特夫人,神经受到了严重的挫伤,要知道她们俩可是相当要好的,就这样,她经受不起这个打击而被送进了医院。”
“这起惨事有可能导致雷温斯克罗特夫妇在几个月后的双双自杀吗?”“没有任何这样的线索。”
“双胞胎之间的事真是奇怪啊,就像你说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也许因为她的孪生姐妹死了,因而自杀身亡,然后这个当丈夫的又因为觉得自己有罪也自杀了——”加尔威局长说:“你有太多的见解,波洛先生。阿里斯特·雷温斯克罗特不可能跟他的大姨子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而不让人知道,根本没有那种事——如果这就是你的猜想的话。”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是奥利弗夫人。
“波洛先生,明天你肯赏光来喝一杯茶或是雪莉酒吗?我约了西莉亚来,然后是那讨厌的妇人,她们都是你想见的人,不是吗?”
波洛说这正是他所希望的。
“我现在必须再作一次冲刺,”奥利弗夫人说,“去见一匹老战马——是我的一号大象——朱莉亚·卡斯特尔斯提供的。我想她把他的名字搞错了——她总是这样——但我希望至少地址是对的。”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2章 西莉亚见到波洛
 
“啊,夫人,”波洛说,“你的雨果·福斯特先生的进展如何?”
“刚刚开始。他的名字不是福斯特——是福瑟季尔。肯定是朱莉亚搞错了,她总是那样。”
“所以大象也会把人的名字弄错。”
“别提大象——我跟大象的事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战马?”
“一匹相当老的、可爱的战马——但是作为情报的来源却是一点用也没有。他不停地说着一起在印度的事件,在那起事件中,一个叫做马仓特的人确实杀死了一个孩子,不过这件事跟雷温斯克罗特夫妇一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我跟大象的事已经结束了——”“夫人,你已经成了最不屈不挠、最令人起敬的人。”
“西莉亚大约二一个半小时后到,你不是想见她吗?我对她说你是——嗯,在这件事情中帮助我的人。也许你更愿意她直接去见你?”
“哪里,”波洛说,“我想我喜欢你安排的这种方式。”
“我看她不会逗留很长时间,如果她在一个小时后就离开的话,那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给我们一点思考的时间,然后伯顿—考克斯太太就要来。”
“啊,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奥利弗夫人突然“唉”了一声,“哦,亲爱的,即使这样,仍然没什么可高兴的,”她又说道,“我们已经收集了不少素材,难道不是吗?”
“确实如此,”波洛说,“我们不知道我们要找什么,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仍然只是‘可能’。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妇双双自杀,我们必须去查明原因,我们所做的一切——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从现在走到过去,又从过去回到现在一都是为了知道原因是什么?”
“对极了,”奥利弗夫人说,“我们哪儿都去了,就是没去北极,”她又补充道。
“也没到南极,”波洛说。
“那又怎么样?有什么结果呢?”
“五花八门,”波洛说,“我已经列了一份清单,你想看看吗?”奥利弗夫人走过来,在他的旁边坐下,从他的肩膀上方看着他手里的纸。
“假发,”她说,指着纸上的第一项,“为什么假发是第一项?”
“四顶假发,”波洛说,“非常有趣,但很难解释。”
“我相信当初卖这些假发的商店现在已经改行了,时代变了,人们现在只是去国外时才戴假发,因为这样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是啊,是埃总之,这是一件让我感兴趣的事。接下来就是关于其他的传说了,比如,关于在这个家庭中的精神失调的传说;关于这对孪生姐妹中的一个由于精神失调而在精神病院度过了许多年的传说。”
“这好像并没有给我们什么帮助,”奥利弗夫人说,“我是说,我猜想有可能就是她开枪杀死了他们俩,但我并不真正明白为什么。”
“不,”波洛说,“枪上的指纹是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夫妇的,这一点我很清楚。那么,还有关于一个孩子的传说,一个孩子在印度时被杀了,有可能就是雷温斯克罗特夫人的孪生姐姐干的,当然,也可能是某个保姆或是仆人于的。还有关键的一点,你对钱知道得太少。”
“怎么又冒出钱的问题来了?”奥利弗夫人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又冒出来了,”波洛说,“那就是所以有趣的缘故。这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自杀的结果可能使某个人获得钱,也可能使某个人失掉钱,钱引发了许多困难,许多麻烦,钱引发了贪婪和觊觎……当然了,在这起案件中,没有更多的关于钱的说法,却有很多关于男女之事的说法。有吸引丈夫的女人,也有让妻子动心的男人,无论哪一方的爱情纠纷都有可能导致自杀或是谋杀,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那么,我们就来到了我最感兴趣的时刻,这也正是我急于想见到伯顿—考克斯太太的原因。”
“哦,那可怕的女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她是重要的,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爱饶舌的人,并且希望我能为她去发现什么。”
“不错。但是为什么她希望你去发现什么呢?在我看来这是很奇怪的,这也正是应该弄清的。她是一个环节。”
“环节?”
“是的,我们不知道这环节是什么,它在哪里,它是什么样的,我们只知道她不顾一切地想了解这起自杀案。作为一个环节。她联系着你的教女,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还联系着那个儿子——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不是她的亲个儿子?”
“他是过继来的,”波洛说,“她领养的孩子,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
“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为什么?什么时候?”
“我也问我自己这些问题。她可能是个情感的环节。一种复仇的愿望——因为恨;因为某一桩爱情事件。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见她,我必须作好心理准备,是的,我不能不认为那是重要的。”
门铃响了起来,奥利弗夫人出去开门。
“我想是西莉亚,”她说,“你说呢?”
“我吗?哦,是的,”波洛说。
几分钟以后,奥利弗夫人回来了,西莉亚和她在一起,一脸的紧张和狐疑。
“我不知道,”她说,“是否我——”她停住了,两眼盯着赫克尔·波洛。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奥利弗夫人说,“这就是正在帮助我的人,我希望他也正在帮助你,帮助你去发现你想知道的事,这是赫克尔·波洛,他在探查未知的事情上具有特殊的天才。”
“噢,”西莉亚说。
她很怀疑地端详着那蛋形的脑袋,奇形怪状的胡须和矮矮的身材。
“我想。”她仍然充满狐疑地说,“我听说过他。”
赫克尔·波洛费了点劲儿才阻止自己没有脱口而出“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说过我”。事实上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那些听说过和知道他的人都已经带上一块合适的墓碑在教堂的墓地里静静地休息去了。他说:“请坐,小姐,我将对我自己作更多的介绍。我一旦开始调查,就将追踪到底,找到真相——你想要的真正的真相,然后我再把细节逐一向你叙述。也许你需要消除疑虑,不过,那和真相却是两码事,当然了,我可以从许多方面打消你的疑虑,这样满意了吗?”
西莉亚坐进了他为她椎过来的椅子里,非常虔诚地看着他,然后她说:“你认为我害怕真相,是吗?”
“我认为,”波洛说,“那真相也许是——一个震动,一个忧伤,因此你也许会说‘为什么我不把这一切扔在一边?为什么我要去探究?结果却让自己感到绝望?这是一个母亲和一个父亲的双双自杀,他们是我所爱的,而爱自己的父母亲却是一件很不妙的事。’”“这种新信仰的观念,”奥利弗夫人说,“即使在今天听起来也是绝无仅有。”
“我一直在过着这样一种生活,”西莉亚说,“开始是感到惊奇,以后就听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人们拿怜悯的眼光看我,不,不只是怜悯,我开始注意周围的人,我是说那些我碰到的人,我认识的人,还有那些过去和我们家熟悉的人。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我想要……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确实想——我想要真相,我可以面对真相,真的,跟我谈谈吧。”
情形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现在是西莉亚盯住波洛。她猛地向他提出一个和刚才的谈话不相干的问题,是啊,有些问题早就盘旋在她的脑子里。
“你见过德斯蒙德吧?”她说,“他说他已经见过你了。”
“是的,他来过。你不希望他这么做吗?”
“他事先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如果他征求你的意见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我会阻止他这么做,或者相反。”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小姐,我想知道是否有一个很明确的东西占据了你的心,相形之下,它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哦?那是什么?”
“就像你说的,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来见过我,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他的人比他说的话还要诚实。那么好,我们就来说说那真正重要的事,那就是:是否你和他真的想结婚——因为这是很严肃的,这是——虽然今天的年轻人并不总是这样认为——一种共同的生活,你希望进人这个阶段吗?这事很要紧。无论他们两人是自杀,或者完全不同的事实,哪一样会对你或是对德斯蒙德产生区别呢?”
“你说的‘完全不同的事实’会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呢,”波洛说,“我有理由相信它也许是——有一些肯定的事实是和自杀不一致的。但就我所知,警察的看法——警察是很靠得住的,西莉亚小姐,非常靠得转—他们综合分析了案情,他们认为自杀是很明显的事,而不能是任何别的什么。”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原因,你是想说这个吗?”
“是的,”波洛说,“这正是我的意思。”
“而你也还不知道原因,不管你已经做过什么,是这样吗?”
“啊,我不能肯定,”波洛说,“我想有些事是很费解的。我正要问你,是否你会很明智地说:‘过去是过去,这儿是一个我关心的年轻人,他也关心我,我们要在一块儿过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他告诉过你他是一个过继来的孩子吗?”
“是的,他说过。”
“你瞧,到底有什么事是跟他母亲有关系呢?为什么她要去打扰奥利弗夫人,设法使她到我这儿探听消息?她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很关心她吗?”
“不,”西莉亚说,“总的说来,我将说他不喜欢她,我想他一直都是那样。”
“她为他花钱,送他上学,为他买衣服,等等,等等。你认为她关心他吗?”
“我不知道,我猜想他只是希望有一个孩子来替补她自己失掉的儿子的位置。她自己的孩子死于一次事故,这就是她要过继一个孩子的缘故,她的丈夫在那以后不久也死了,而那种日子是不好过的。”
“我明白,我明白。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关于她还是他?”
“他有自己的财产吗?”
“我不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他有可能帮助我——帮助他的妻子,就我所知当他被过继的时候,她为他存上了一笔钱,数目不小,但那并不意味着财产。”
“她不能做任何事——比如说扣留?”
“什么?你是说如果他和我结婚的话,她会收回她的钱?我不记得她曾这样恐吓过,或者说她真的会这么干。我认为律师或是当初办理过继法律手续的人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我是说那些办理过继法律手续的组织忙乎过一阵,至少我听说是这样。”
“我希望问你一件别的、也许除你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的事,当然了,可以假定伯顿一考克斯大大也知道这件事:你知道谁是他的生母吗?”
“你认为这可能就是这个继母无事自扰的一个原因吗?就像你说的,这也许跟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有关系,不过我不知道,我猜想他是一个私生子,被过继的孩子往往是私生子,不是吗?她也许知道一些关于他的生母或是生父的事,如果是这样,那她并没有告诉他。我只知道她仅仅跟他说一些人们经常建议你说的蠢话,比如。过继是好事,因为它表明人们真正需要你’。有很多这一类的废话。”
“你把一些观点抨击得一无是处,可能这是你的风格。嗯,你们俩谁比较清楚德斯蒙德的血缘亲属?”
“我不清楚,我想他也一样,但我觉得他对这个并不着急,他不是那种爱着急的人。”
“你知道伯顿—考克斯太太是否是你们家的朋友?你母亲的?或者你父亲的?就你所能记得的,你小时候见过她吗?”
“我想没有。我认为伯顿--考克斯太大曾经去过马来半岛,也许她丈夫就死在那边。当她离开那里的时候,德斯蒙德已被送回英国上学,和他的一些堂表亲以及在放假期间照料他们生活的人一块儿在学校过寄宿生活。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俩成了朋友,我对他印象很深,我是个崇拜英雄的人,他在攀树方面有杰出的本领,他还教我许多关于鸟巢和鸟蛋的知识。所以,当我后来在大学里又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俩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我们谈论那些我们曾在一块儿生活的地方,然后他就问起我的名字,他说‘我只知道你的教名’,再以后,我们在一起回忆起了更多的往事,也许你会说这就是我们关系密切的原因。但我对他的某些事,可以说一无所知,我想知道。如果你对那些确实发生过、并且正在影响你现在的生活的事不了解,你怎么能安排你的生活呢?你又将怎样去生活呢?”
“所以你要我把调查继续进行下去?”
“是的,即使我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就某一方面来说,嗯,德斯蒙德和我尝试过想发现点什么,但没成功,看起来就像又回到了平平常常的事实——不是真正活人的故事,是死人的故事,两个人死亡的故事。这就是说,无论是一个人的自杀,还是两个人的双双自杀,都可以认为就是一个死亡的故事,引用莎士比亚或是什么人的话就是:“他们在死亡中不会被分开。是这样吗?”她转向波洛又说道:“是的,继续吧,继续寻找吧继续告诉奥利弗夫人,或是直接告诉我,我更希望直接告诉我。”她又转向奥利弗夫人,“我并不是说不信任你,教母,你一直是非常好的教母,但是——但是我更愿意马脸是笔直的。恐怕我这么说非常无礼,请原谅,波洛先生,但我没有任何恶意。”
“啊,是的,看得出。”波洛说,“我很乐意自己有一个笔直的马脸。”“你认为你能做得到?”
“我总是很自信。”
“是真的吗?”
“通常是真的,”波洛说,“我不会把话说得太过份。”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3章 伯顿—考克斯夫人
 
“嘿,”奥利弗夫人说,她刚送走西莉亚。“你对她怎么想?”
“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姑娘,”波洛说,“一个很有意思的姑娘。非常明显,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她就是她,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
“是的,确实如此,”奥利弗夫人说.
“我希望你告诉我一些事。”
“关于她?我对她并不很了解,我是说一个人不可能对自己的教子、教女非常了解,因为你和他们相隔很久才能见上一面。”
“我不是指她。请跟我说说她的母亲。”
“哦,我明白了。”
“你认识她母亲?”
“是的,我们在巴黎肘过的是同一种‘寄宿生活’,那个时代人们常把姑娘送到巴黎去完成最后的教育,”奥利弗夫人说,“这听起来更像是在介绍公墓,而不是介绍社交界。你想知道她什么?”
“你记得她吗?你记得她是什么样吗?”
“当然了,我说过一个人不会完全忘记往事。”
“她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她很漂亮,”奥利弗夫人说,“这我确实记得,不光是在她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她就开始显得丰满了,我想我们大家都是那样。”她沉吟着说。
“她是一个性格鲜明的人吗?”
“这我记不清了,因为,嗯,她不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是说我们几个朋友在一块儿——一个小小的团体,也许你会这么说。我们大家的兴趣爱好相近,我们热衷于网球,很喜欢有人带我们去听歌剧,但是我们对看画展却感到索然无味。我真的只能给你一些一般性的看法。”
“莫莉·普勒斯通—格雷,这就是她的名字,对吗?她有一些男朋友吗?”
“我想我们有几个相当有激情的男朋友,当然不是流行乐歌手,那会几还没有他们哩。通常是男演员,其中一个是很有活力、多才多艺的演员。有一个姑娘——我们这些人中的一个——有一天跟他一块儿躺在她的床上,结果被梅得莫依莎莉·吉尼德看见了,她是法国人,我们的女房东,她说'Cen'estPasconvenable'。(法语:这是不合适的。—译者注)事实上是那个姑娘没告诉她那人是自己的父亲,我们大家捧腹大笑,”奥利弗夫人接着说道,“是的,我们捧腹大笑。”
“好吧再说一些关于莫莉,也就是玛格丽特·普勒斯通一格雷的事,刚才见到西莉亚.这使你重新记起了什么吗?”
“不,我想没有。她们俩并不相像,我认为莫莉是更加——比这个姑娘更有激情。”
“她有一个孪生姐姐,她也是过寄宿生活吗?”
“不,她没有,她本应该在一块儿。因为她们俩年龄相仿。我想她是住在英国的某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我说不准。我很同情这个孪生姐姐,多莉,我只是凑巧见过她一两次,她当时看起来确实和莫莉很相像——我是说她们俩从来不想变得不一样,她们有同样的发型,同样的……双胞胎总是那样,我认为莫莉很爱她的姐姐多莉,但她很少谈到她,我有一种感觉——我是说今天,而不是当时——也许她的这个姐姐有些不对劲,我记得有过一两次人们说她得了病,到一个什么地方去做治疗,大概是这样吧。我记得有一次我还觉得奇怪她是否是跛子,她曾一度被她的一个姨妈带到海上作恢复健康的旅行,”她摇了摇头,“我真的记不清了,但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莫莉对她非常好,在某些方面对她非常,好,在某些方面总是保护她,这一切你听起来是否觉得都是没用的废话?”
“哪里,“赫克尔·波洛说。
“莫莉虽然不常谈到她,但有几次她谈起了父母,总的说起来她很喜欢他们。有一次她母亲来到巴黎,她们一块儿出去了,我记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妇人,不是那种长相漂亮、疯疯癫癫的女人,她安静、仁慈。”
“我明白。那么关于男朋友方面,你是说不出什么啦?”
“当时我们没有多少男朋友,”奥利弗夫人说,“那可不像今天,一对男女刚刚回到家里就又匆匆忙忙地离去。我想,莫莉和她的双亲到国外什么地方去了,印度?或是埃及?现在我认为是在驻外机构,有一次在瑞典,后来是在百慕大群岛或是西印度群岛什么的,我想她的父亲大概是官员吧,但这些事没法记得清楚。而那些无关紧要的蠢话倒是能记得一大堆。我记得我当财迷恋我的小提琴老师,莫莉却很喜爱她的音乐教师,他总是满足我们俩的愿望。今夭看来,那要比男朋友麻烦少得多,我是说,你赞美——你一直崇敬他们,很久以后他们再次来教你的时候,他们依然是同一个人,对此我毫不怀疑。但是你会在夜间梦见他们,我记得我曾作过一次白日梦,在梦里,我侍候我的可爱的阿道尔夫先生,他得了霍乱,我为救他的命而把自己的血输给他。人有多蠢哪,想想那些你做过的种种荒唐的事。我有一次想去当尼姑,后来又想当护士,得了,我想伯顿—考克斯太太该来了,我拿不准她对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波洛盯着他的表。
“一会儿我们就能见到了。”
“我们应该先说些什么呢?”
“我想我们可以就已经了解的事作一番比较,就像我说的,我们可以做一两件跟调查有关的事,可以这么说吗?你来做大象的调查,我呢?当候补队员。”
“有一件特别的事应该说明,”奥利弗夫人说,“我告诉过你我和大象的联系完结了。”
“啊,”波洛说,“但是大象也许没有跟你完结。”
门铃再次响了起来,波洛和奥利弗夫人对视了一眼。
“好吧,”奥利弗夫人说,“我去开门。”
她再次离开房间,波洛听到在外面的问侯声,一会儿奥利弗夫人回转来了,后面跟着的是伯顿—考克斯那肥胖的身影。
“你这房子太漂亮了,”伯顿--考克斯太太说。“太感谢你为我挤出时间——你的宝贵的时间。我敢肯定——你要我来见你……”她的眼睛盯上了在一旁的赫克尔·波洛,一丝惊讶的表情掠过她的脸,片刻以后,她就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到了立在窗户边的小型钢琴上,这使奥利弗夫人意识到她是把波洛当成了钢琴师,她赶紧消除这个误会。
“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她说,“这是赫克尔·波洛先生。”
波洛向前移动身子,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手。
“我想这是在某一方面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就是你那天要求我从我的教女。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身上了解情况的事。”
“哟,谢谢你还能记得,我确实希望你能为我提供一些有关事情真相的情况。”
“恐怕我没有成功,”奥利弗夫人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请波洛先生来的原因,他是一个奇妙的人,在收集情报方面,可以说是一流的,我没法告诉你他已经帮助过我的多少朋友,有多少——哦,得了,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阐明过的神秘的事件本身。这次我们面对的又是一起多么悲惨的事埃”“是这样,”伯顿—考克斯太太说,她的眼睛里仍然充满了怀疑,奥利弗夫人为她让了座,又接着说道:“你要喝点儿什么?一杯雪莉酒?、现在喝茶太晚了。或许你愿意喝一杯鸡尾酒?”
“哦,雪莉酒吧,谢谢。”
“波洛先生呢?”
“我吗?也一样,”波洛说。
奥利弗夫人暗暗感激他没有提出要嘉西糖浆或是其他什么果料,她拿出一些杯子和一个细颈瓶。
“我已经把你想要了解的问题向波洛先生作了一个大致介绍。”
“哦,是吗?”伯顿—考克斯太太说。
她充满了深深的疑虑,那根本不是她以往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
“这些年轻人,”她向波洛说道,“现在变得这么难以理解,我的儿子,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我们都希望他将来有出息,可是来了这个姑娘,一个非常迷人的姑娘,可能奥利弗夫人已经跟你说过,她是她的教女,而且——嗯,当然了,谁也不知道,我是说,这些友谊一旦生成,常常是不会失掉的,它们是我们称之为童年时的恋情。我认为至少应该知道一些人们的家族历史,这很重要,他们出身在什么样的家庭?哦,当然了,我知道西莉亚出身又好,但确实有尬悲剧一共同的自杀,我相信是这样,虽然从没有人向我解释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悲剧。也许我应该说,事实上我不认识这样的一些人,他们既是我的朋友,又是雷温斯克罗特夫妇的朋友,因此,我不可能得到什么见解,我知道西莉亚是个迷人的姑娘,仅此而已,但我想知道……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我已经从我的朋友,奥利弗夫人,了解到了这一点,你想了解一些特别的事,你想知道,事实上——”“你说你想知道,”奥利弗夫人说,她躇躇了一下,然后又坚定地说,“是否西莉亚的父亲杀死了她的母亲然后自杀,或者正好相反。”
“我觉得这二者有区别,”伯顿—考克斯太太说,“是的,我确实认为这有区别。”
“一种很有意思的观点,”波洛说。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赞同的意思。
“哦,有不平静的背景,我会这么说,是不平静的背景导致了不寻常的事件,在一起婚姻中,你会同意我的话。一个人必须想到孩子,孩子是迟早要来的,我是说,遗传,我想现在我们已经认识到了遗传无处不在,通过遗传,后代保留了先辈的性格特征,甚至是一些危险的性格特征,人们对此无能为力。”
“真的,”波洛说,“从事冒险的人,是那些要做决定的人。你的儿子和这个年轻的女士,就要看他们作何选择了。”
“我知道,我知道,双亲不是自己选择的,甚至没有人给他提出忠告,但我还是愿意知道更多一些。如果你认为你可以进行——我猜想你会用调查这个字眼,但也许——也许我是一个傻透顶的母亲,是吧?过份担忧我的儿子,母亲们总是这样。”
她朝他轻轻一笑,然后把头微微转向一边。
“也许,”她说,一边又喝了一口雪莉酒,“你会去想想这个问题。以后我会让你知道,也许在关键的某一点上我是很在乎的。”
她瞥了一限自己的表。
“哎哟,亲爱的,我还有一个约会,必须马上就走。非常抱歉,亲爱的奥利弗夫人,瞧我这急急忙忙地要走,可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找出租车真是困难,一辆又一辆从我面前急驰而过,司机们连头都不带歪一下,真难哪,不是吗?”她又转向波洛,“我想奥利弗夫人有你的地址,对吗?”
“我把地址给你,”波洛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哦,好,好,我瞧见了,赫克尔·波洛先生,你是法国人,对吗?”
“比利时人,”波洛说。
“对,对,比利时人,是啊,是啊,我能理解,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而且我觉得充满了希望。好啦,亲爱的,我必须马上走。”
她非常亲切地和奥利弗夫人握了手,然后又向波洛伸过手去。她离开了房间,大厅里听见了关问的声音。
“总算完了,你有什么想法?”奥利弗夫人问道。
“你呢?”波洛反问她。
“她跑了,”奥利弗夫人说,“你在某些方面吓坏了她。”
“是的,”波洛说,“你判断得相当正确。”
“她希望我从西莉亚那里了解情况,希望从西莉亚那里了解到她认为一定有的秘密,但她并不希望一个真正的调查,不是吗?”
“我想是的,”波洛说,“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她是个衣着讲究的人,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看,她的衣服都是很昂贵的,可以说是生活在奢侈之中。她是——怎么说呢?她是一个敢打敢冲的、讨厌的女人,她在很多委员会中有职务,我是说她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已经问过一些人,没有人喜欢她,但是她是那种热心公共事业的女人,她参加政治活动等等。”
“那么她有什么问题?”波洛说。
“你认为她有什么问题?或者你仅仅是不喜欢她?”
“我想她隐瞒了什么事没说出来,”波洛说。
“哦?你打算去弄清楚吗?”
“当然了,如果我能弄清的话,”波洛说,“这也许不容易,她在退却,当她离我们而去的时候,她是在退却,她害怕我将要问到她什么问题,是的,这是很有意思的。”他叹了口气,“一个人应该往回看,甚至要往回看到没想到的地方。”
“什么?再一次回到过去?”
“是的,在大量的案件中都需要回顾过去。有些东西是一个人早在我们能够再次回顾过去——距今十五年或二十年吧,在一幢叫做奥弗克里指的房子里发生的事——之前就应该知道的。是的,一个人应当再次往回看。”
“好吧,就算那样,”奥利弗夫人说,“那么现在,我们该干什么?你的清单上还有什么?”
“我已经从警察那里获取了一定数量的情报——一关于在那所房子里发现了什么,你应该记得在那些物品中有四项假发。”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你说过四顶假发是太多了。”
“这看起来有些过份。”波洛说。“我还得到一些有用的地址,其中有一个医生的地址,这会对我们有帮助的。”
“医生?你是说家庭医生?”
“不,不是家庭医生,是一个能为那起因偶然事故——或者是被某个大孩子,某个别人推倒致死的孩子的案件提供证据的医生。”
“你是说那可能是他母亲干的?”
“有可能,也可能是某个当时在那所房子里的什么人干的。我对那个地方还比较熟悉,加尔威局长有可能是通过第一手的调查,有可能是通过我的那些从事新闻工作的朋友——他们对此案有浓厚的兴趣——得到了有关这个医生的情况。”
“你打算见他?他现在一定很老了。”
“我不是要去见他,是去见他的儿子,他也是一个享有盛名的精神病大夫,我有一张给他的引荐信,因此,他有可能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还有可能是一起跟钱有关系的案件呢。”
“你是说由钱引起的?”
“啊,在许多的罪恶中,有一件就是,钱!有人会因为某件事的发生而失掉它,有人恰恰相反,这就是我们应当去调查的”“好吧,他们一定在这起雷温斯克罗特的案件中发现了类似的事情。”
“是的,看起来这很自然,雷温斯克罗特夫妇也像其他人那样立过遗嘱。在每一个案件中,钱总是归于另一方,妻子把钱留给她的丈夫,丈夫把钱留给他的妻子,但是在这个案件中却不是,他们双方都死了,因此,能得到财产的是他们的子女,西莉亚,还有一个年轻人,爱德华,就我所知,他现在国外的一所大学。”
“哦,那没用,当时孩子们既不在身边,当然也就不可能去做什么。”
“啊,不,虽然是这样,但我们必须走得更远——回得更远,而且还要左顾右盼,去看看是否在什么地方还有金钱上的动机——好吧,我们将要说:耐人寻味。”
“得了,别要求我做这种事,”奥利弗夫人说,“我胜任不了这个工作,这要求太高了,我想,非常合适我干的是——嗯,我已经说过大象。”
“不,我认为你应该去做的最好的事情是:瞄准假发?”
“假发?”
“在警察的档案里很容易查到是谁提供的那些假发,那一定是伦敦邦德街上的一家高档发廊或是假发制造商,后来它迁到了别处,仍然由最初的两个创办者共同经营,但是现在她们已经退休了。我这儿有她们两人中一个人的地址,我想如果由一名妇女出面去向她了解情况的话,最为妥当。”
“啊,”奥利弗夫人说,“我?”
“是的,你。”
“好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去恰登哈姆,我将给你一个地址,你去那儿作一次拜访,在那儿你会找到罗森特拉女士,一个上了年纪、但在制作女士发型上颇有造诣的女人,她嫁给了一个同行,他专为秃顶的男士们服务。”
“哦,天哪,”奥利弗夫人说,“瞧你给我派的是个什么样的差事,你认为他们会记得什么吗?”
“大象总是记得,,赫克尔·波洛说。
“噢!那么你又将去找谁呢?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医生?”
“只是其中的一个。”
“你认为他能记得?”
“不很多,”波洛说,“可是在我看来,他也许确实听说过某起特定的事件,而且,应该有关于这个事件的记录。”
“你是指那个孪生姐姐?”
“是的,就我听到的,有两个案件都跟她有关,一个是,当她还是一个年轻母亲的时候,住在——我想是哈特斯—格林,后来是在印度,无论是在哪儿,总是伴随着一个孩子的死亡事件。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你是指她们是双胞胎,那个莫莉——‘我的莫莉’,我是说——也许也会有某种精神病?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她很吸引人,很可爱,也很漂亮,而且还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哦,她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是啊,是啊,所以她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人,你想说的是这个吗?”’“是的,她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非常幸福的人。我承认我后来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生活,她住在国外,只是很偶然的机会才能收到她一封信或者去看望她,我仍然觉得她是一个幸福的人。”
“而你对她的孪生姐姐确实不知道什么吗?”
“不,怎么说呢?我想她是……嗯,就我有限的几次见到莫莉时,她也在那儿,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地道的墨守成规、一成不变的人。她没有参加莫莉的婚礼,甚至也没有当她的女傧相。”
“那本身就是一件古怪的事。”
“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从这些事情中了解到什么。”
“都是线索啊,”波洛说。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4章 威劳比医生
 
赫克尔·波洛钻出了出租车,付了车费和小费后,再次证实了他来到的地方确实就是通讯本上所记的地址,然后从口袋里小心地摸出一封给成劳比医生的信,这才登上门前的台阶并按了门铃,一个仆人开了门,他问了波洛的名字后说医生正在等他。
他被领进一个舒适的小房间,四周尽是书,火炉旁有两把躺椅,一个盘子上放着一些杯子和两个细颈瓶。威劳比医生站起来欢迎他。医生大约五十来岁,身材瘦削,背有些驼,高高的额头,黑色的头发,一双非常敏锐的灰眼睛,他同波洛握握手,请他坐下,波洛把手里的信递给他。
“啊,好的。”医生接过了信,读完后放在一边,他有些感兴趣地等着波洛。
“我已经听说了,”他说,“是从加尔威局长那儿听说的。我的一个在内政部工作的朋友也要求我帮助你。”
“能向你提出这个要求,真是莫大的荣幸,”波洛说,“在我来说,确实有一些很重要的理由。”
“过去了这么多年的事依然对你很重要?”
“是的。不过当然了,如果你说你对过去了的这些不寻常的事件已经全部遗忘,我是十分理解的。”
“我不能说事情是那样,我对自己的专业的某个特殊分支—储你已经听说过—有相当浓厚的兴趣,这已经持续了很多年。”
“我知道你的父亲是一个在精神病方面很杰出的专家。”
“是的。他的一生几乎都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他有很多理论,其中有些后来被证明是对的,有些却被否定了。我想你现在感兴趣的是一个精神病的案件吧?”
“一个女人,她的名字是多诺琪·普勒斯通—格雷。”
“我明白,当时我还是一个年轻人,我对父亲的思路感兴趣,虽然我不一定都赞成。他从事的工作是很有意思的,我作为助手同样有着满腔热情。我不知道你对多诺琪·普勒斯通一格雷——婚后是杰娄夫人——的什么方面感兴趣?”
“就我所知,她是双胞胎中的一个。”“是的。在那个时候,对双胞胎的研究是我父亲的一个课题,当时就有一对双胞胎是他病理跟踪的对象。他(她)们有的在同一环境中长大,有的则相反,有各自完全不同的经历。通过这种研究,你可以发现他(她)们有多么相像两个姐妹或是两个兄弟,他(她)们根本不在一块生活,但仍然在同一的时间发生同样的事情。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但不管怎么说,就我所知这并不是你感兴趣的事。”
“是啊,”波洛说,“但现在却有一个案件——一个孩子的偶然事件。”
“不错,我想那事发生在沙利,一个令人愉快的地方离肯伯利不远。杰娄夫人那时已经守寡,并且带着两个很小的孩子,她的丈夫死于一次事故,其后果是——”“她的神经错乱了?”波洛问。
“不,还没到那种程度。她丈夫的死对她是个很大的震动,并且使她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从为她治疗的医生的观点看,她当时并没有恢复得很好。医生不赞成她恢复健康的方式,她也没有如医生所指望的那样尽快摆脱丧失亲人的悲哀,相反,这事好像对她产生了极其特殊的影响。总之,这个医生希望听听权威的意见,于是就找到了我父亲。父亲认为病人的情形饶有趣味,同时他肯定存在一种危险。他认为把她放在精神病院的严密照料下也许会好得多。而在发生了那起孩子的事件后,情形变得更加糟糕。有两个孩子——根据杰娄夫人对事件的叙述,是那个大孩子,女孩,向比她小的,只有四岁或五岁的弟弟发起攻击,用一把铲子或是锄头砸了他,他掉进花园中人工砌的小池塘中淹死了。嗯,你也知道,这种事在孩子们中间是经常发生的。据说这件事的原因,是由于忌妒——‘如果没有爱德华,或者唐纳德,或者不管叫什么的,妈妈就会少许多麻烦‘或者是旧样对妈妈更好’——这一切都是由于忌妒在作怪。虽然在这个案件中好像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也没有发现任何忌妒的证据,那孩子没有对她新出生的弟弟表示不满。另一方面,杰娄夫人倒是不希望有这第二个孩子,虽然她的丈夫喜欢,但她不喜欢。她找过两个大夫,想做流产,但没有人答应为她做这个当时是违法的手术。据当时的一个仆人,也许是一个送电报到他们家的小伙子说,是一个妇人向那孩子发起的攻击。而不是一个大孩子。另一个仆人很明确地说,她从窗户里看见是她的女主人,她说,‘我认为那可怜的东西不知道自己当时正在干什么,只是因为她正处于失掉丈夫的悲痛之中。’好啦,就像我已经说过的,我不知道你想从这个事件中了解的究竟是什么,反正当时的结论是偶然事件,或者说被当作偶然事件来考虑。整个事件被说成是孩子们在一块玩儿,互相推推搡搡,等等、等等,毫无疑问最后酿成了一起悲剧。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我的父亲经过再三斟酌,决定和杰娄夫人进行一次会谈。他在向她表示深切的同情之时,也向她询问了一些问题。最后他断定她对这起事件负有责任,根据他的报告,他认为显而易见的是她需要接受精神治疗。”
“你父亲确实断定她对此事负有责任,是吗?”
“是的。当时有一种流行的治疗方法,那也是我父亲同意采用的,就是病人在一个有效的疗程后即可放松治疗,让其自身通过一段很长的时间,一年或者更长,自行恢复正常。这是出于为病人的利益着想才这么做。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家,再辅以合适的照顾——一边继续服药,一边通过那些——一般是近亲对他们的仔细观察——就能过上一种正常人的生活。我认为,这种治疗方法在起初的几个病例中是成功的,但后来却发生了明显地差别,有几起病例证明最后的结局是不幸的。病人们表现出明显治愈的征象后,被送回家,回到了他们从前的生活环境,他们的家人,无论丈夫,母亲和父亲慢慢地放了心,然而常常在这个时候,悲剧或是类似悲剧的惨事就发生了。我父亲对一个病例是很感沮丧的——在他的医学生涯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病例——这是一个女人,她回家以后一切正常,跟她的朋友们相处一如既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令人惬意、快活。可是五六个月以后,她气急败坏地让人叫医生来。当医生到来的时候,她说,‘我应该带你上楼去,因为你会对我所做的事感到非常愤怒,我怕你将不得不通知人叫警察来,我知道事情一定会这样,但是你瞧,我是受命这样做的,我看见魔鬼从希尔达的眼睛里走出来,我确实在那儿看见了魔鬼,所以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知道我应该杀了他。’那女人死了,死在一把椅子里,是被扼死的,而且在她死后,眼睛还被狠狠地伤害过。凶手最后死在疯人院,直到那时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犯罪行为,仍然执着地认为她是受命这么干的,而毁灭魔鬼则是她的使命。”
波洛悲伤地摇摇头。
医生继续说着:“是啊,我认为在一种平静的方式下,多诺琪·普勒斯通一格雷忍受着一种精神错乱的痛苦,而这种精神错乱是危险的,然而人们却认为只要悉心照料就会很安全。我要说,这种观点在我是难以接受的,我父亲在当时就看到了后来为人注意的事实,她曾不止一次对为她治疗并护理她的精神病院犯下了罪行。后来,她又一次显现出完全恢复健康的样子并离开了精神病院,一个讨人喜欢的护士和她一块儿生活并负责照管她,这护士看上去就像是她的女仆。杰娄夫人四处走动,还结识了许多朋友,不久以后,她就去国外了。”
“去印度。”波洛说。
“是的。我知道你已经掌握了一些准确的情况,不错,她去印度她的孪生妹妹那里。”
“接下来就有了另一起悲剧?”
“对。一个邻居的孩子遭到了袭击。最初受到怀疑的是一个保姆,后来是一个当地仆人,一个抬轿人,但是从精神方面寻找原因,此事无疑是杰娄夫人所为。当然,我知道没有发现任何对她不利的证据,但我想将军——一我已忘了他的名字——”“雷温斯克罗特?”波洛提示道。
“对,对,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同意安排她回英国再次作精神治疗,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吗?”“是的,”波洛说,“关于这事我已经听说过一部分。但我应该说,我所听说的本身几乎也都是‘听说’,并没有什么依据。我想问你的是,这是一个跟双胞胎有关的案件,那双胞胎中的另一个呢?也就是玛格丽特·普勒斯通—格雷,后来成了雷温斯克罗特将军的妻子,她像是那种受同一疯癫病影响的人吗?”
“她从来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医疗记录,恰恰相反,她绝对正常。我父亲对此很感兴趣,曾经拜访过她一两回,并向她说明他常常发现在一对早期亲密无间的双胞胎中会发生同样的疾病或受同一种精神困扰。”
“你是说,仅仅是早期生活?”
“是的,在一定情况下,一种仇恨的情绪会在双胞胎之间滋生,它是由于最初仅为一方所有的爱情,尔后又倒向另一方所致,移情的结果有可能使爱的情感蜕化为接近恨的情感,而这种转化过的情感在平时隐藏得很深,只有当情绪处于极度紧张或是当情感出现危机时,才有可能触发或是唤醒它。”
“我想问题就在这儿,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当时还只是一名中尉或是上尉,或者不管是什么,总之他还年轻,他和罗诺琪·普勒斯通--格雷坠入了情网。她当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事实上她比她的孪生妹妹漂亮,他们俩并没有正式订婚,没过多久,雷温斯克罗特上尉就将注意力完全转到了姐妹俩中的另外一个身上,也就是玛格丽特,或叫莫莉——人们这么叫她。他爱上了她,并向她求婚,她响应了他的爱,很快两个人就结婚了,并对此有很好的解释——他有公务在身。我父亲对孪生姐妹中的另一个——就是多莉深深嫉恨她的妹妹的婚姻这一点毫不怀疑,她仍然深深地爱着阿里斯特·雷温斯克罗特。但不管怎么说,她忍过来了,隔不多久就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一个完全幸福的婚姻——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婚后她很频繁地去拜访雷温斯克罗特夫妇,不仅是当后者住在马来半岛的时候,就是在他们后来迁到另一个国家以及回国定居以后,仍然没有间断这种拜访,那时她很明显地是再次康复了,没有任何情绪方面的困扰,她正和一个很称职的护理人员一块儿生活。我相信——一我父亲也总是那么跟我说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就是莫莉,仍然对她忠诚不二,她关心她、照顾她、爱她,我想她希望经常去看望她,比她来看她的次数还要多,但是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对此事并不热心。我认为这事多少有些使多莉——杰娄夫人感到不平衡,要知道她仍然深深地依恋着他,然而依我看,雷温斯克罗特将军也一直处在苦恼之中,并且感到十分棘手,虽然我相信他的妻子则完全确信她的姐姐已经摆脱了忌妒和怨恨的情感。”
“我知道,在悲剧发生前的三个星期左右,杰娄夫人正和他们夫妇俩住在一起。”
“是的,确有此事,她自己就在那个时候悲惨地死去。她是个众所周知的梦游者。一天夜里她离开了房子,结果出事了,她走上一条小径,前面没有去路,于是她就从悬崖边掉了下去。直到第二天,人们才发现她躺在那儿,并且把她送进了医院,但是再也没有恢复过知觉。她的妹妹精神崩溃了,终日愁眉不展。但我要说的是,嗯,也许这也正是你想知道的,我不认为就是这件事导致了继之而来的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夫妇的双双自杀——他们可是真正幸福的一对,妻子对亲姐姐以及丈夫对大姨子不幸身亡的悲哀是很难让他们双方决心自杀的,尤其可以肯定的是,决不会由此导致双双自杀。”
“除非…也许—…·”赫克尔·波洛说:“玛格丽特·雷温斯克罗特对她姐姐的死负有责任。”
“天哪!”威劳比医生说:“你一定不是在暗示——”“是玛格丽特跟踪她的梦游者姐姐,正是她的手把多诺琪推下悬崖?”
“我完全拒绝接受任何这样的推理,”威劳比医生大声叫道。
“天哪,”赫克尔·波洛说,“谁说得准呢?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5章 一个女理发师
 
奥利弗夫人看着“恰登哈姆”这几个字点点头,这可是她第一回到恰登哈姆来。这儿多好啊,奥利弗夫人对自己说道,看看这些房屋,这才叫作房屋,名符其实的房屋。
她的思绪回到了青年时代,她想起了她认识的人,至少想起了亲戚们,他们都住在这儿,恰登哈姆。在正常情况下,许多人都已经从陆军或海军退休了。她觉得这是那种人们在国外住了许多年后愿意重新回来定居的地方,这是英国老家,只有在这儿才有安全感,才有心旷神怡的体验以及令人愉快的聊天或是别的什么谈话。
她的目光从两家令人眼花缭乱的古玩店前掠过,终于找着了她要去的地方——或者说是波洛希望她去的地方——“玫瑰发屋”。她走进去,四处打量一番,这里有四五个正在理发的顾客,他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一个胖乎乎的年轻姑娘停下手中的活儿,带着询问的表情向她走来。
“罗森特拉夫人在吗?”奥利弗夫人问道,又瞥了一眼手里拿着的名片,“她说过如果我今天上午来的话,她可以见我。我不是来做头发的,”她又补充道,“我是要和她谈点儿事,我跟她电话有约,她说我可以在十一点半来,那样她就可以为我腾出点儿时间。”
“哦,是的,”这姑娘说,“我想夫人是在等人。”
她带路穿过了一条走廊,又下了几级陡直的阶梯,然后她推开一扇转门,这里完全不同于上面的营业厅,显然是罗森特拉的住处。胖姑娘在一扇门上轻轻敲了敲,“有位夫人想见您,”她恭敬地等待着里面的答复,然后又转过头紧张地问道:“您说您叫什么?”
“奥利弗夫人。”
奥利弗夫人走了进去,模模糊糊地觉得这儿似乎是又一间陈列室,在贴着墙纸的墙壁上挂着玫瑰色的网状壁毯。她粗看之下觉得罗森特拉比自己年轻许多,这会儿她刚喝完早咖啡。
“是罗森特拉夫人吗?”奥利弗夫人说
“你是……”
“你是在等我吗?”
“哦,是的。我还没搞清楚究竟为了什么事,电话的线路极其糟糕,所以我没听清。我现在有一个半小时的空余时间,你要来点儿咖啡吗?”
“不,谢谢,”奥利弗夫人说,“我不想耽搁你太多时间,就只想向你打听一些也许你还记得的事,我知道你从事这一行有好些年头了。”
“啊,不错,我非常高兴现在有几个姑娘来接我的班,这些日子我自己已经不做什么事了。”
“也许你仍在指导他们?”
“是的,”罗森特拉夫人笑着说。
她有一张漂亮、聪明的脸,棕色的头发着意梳理过,中间还夹杂着几处灰白的头发。
“好啦,你说吧。”“是这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是关于假发方面的,”“现在我们不怎么做假发了。”
“你过去在伦敦也有一家这样的商店,对吗?”
“是的。刚开始是在邦德街上,后来迁到思娄恩大街不过在乡村住是最好的,哦,真的,我丈夫和我都对这儿很满意。我们只做一些小买卖,但现在假发做得很少了,”她说,“虽然我丈夫还是觉得应该做,他还为那些秃头的男人设计假发,这确实能使一些人改变外表,他们在工作中需要形象,如果太老了,有时连找份工作都很困难。”
“我能理解那种情形,”奥利弗夫人表示赞同。
话说到目前为止,奥利弗夫人一直都很紧张,交谈的还都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言碎语,她不知道如何开始把话题引入正事。这时,罗森特拉夫人突然向她问道,“你是阿里钉奥利弗,一个小说家?”她感到有些吃惊。
“是的,”奥和弗夫人说,“事实上——”那过去常有的尴尬表情又来到了她的脸上,a是的,我的确在写小说。”
“我非常喜欢你的作品,而且我读过很多部,真是这样的。现在告诉我,我能在什么方面帮助你?”
“好吧,我想谈谈假发和在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也许你不记得了。”
“嗯,我不明白——你是说多年以前流行的服装?”“不,是一个女人,我的一个朋友——实际上她是我的同学——结婚以后她去了印度,后来又回到英国,之后,就发生了一起悲剧。我想人们对一件事感到很奇怪,那就是她有那么多的假发,而就我所知,那些假发都是你为她提供的,我是说是由你的商店提供的。”
“哦,一起悲剧!她叫什么?”
“嗯,我认识她那会儿,她姓普勒斯通一格雷,但是后来她姓雷温斯克罗特。”
“噢,你是说她?是的,我记得雷温斯克罗特夫人,我记得很清楚,她人是那么好,而且非常、非常漂亮。她的丈夫是上校或是将军吧,他们退休了;住在——我忘了叫——”“有人猜测是双双自杀,”奥利弗夫人说。
“是的,是的,我记得在报上读过,我还说呢,‘噢,那就是我们的雷温斯克罗特夫人。’报上还登出了他们俩的照片,我一看果然是。当然了,我从未见过他,但是她却错不了。这事让人觉得悲伤,让人痛心。我听说她得了癌症,但他们俩该不会自杀的。不过,我好多细节都没有听说过。”
“噢,那当然,”奥利弗夫人说。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为她做了假发,我知道人们调查过这事,我猜警方一认为四顶假发是显得太多了。不过,人们也许会有同时备上四顶假发的?”
“嗯,绝大多数人至少备有两顶,”罗森特拉说,“当一顶被送回去重新梳理的时候,就可以戴另一顶。”
“你记得雷温斯克罗特夫人订过那另外两顶吗?”
“她本人没来,我想她已经——病倒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是一个法国姑娘来订的,好像是她的女伴吧,她心地善良,讲一口纯正的英语,她为要订的两顶假发作了详细的指示,包括颜色、尺寸以及风格等等,唉,要是我能记得再清楚些多好。大约在——哦,应该是一个月以后——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三个星期——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他们俩自杀的报道。恐怕是她从医院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得到了关于自己病情恶化的消息,所以她没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而她丈夫则不能忍受没有她——”奥利弗夫人悲伤地摇摇头,接着问道:“我猜想那些假发都是不一样的,是吗?”
“是的,其中一顶掺进了一些白发,一顶是参加聚会戴的,一顶是晚上戴的,还有一顶是剪得很短的卷发,非常漂亮,你可以戴上它再戴一顶帽子,而不致弄乱卷发。在她生病期间,我只探望过她一次,对此我觉得愧疚,那时她正为刚死去的姐姐感到很悲伤,可不是吗,一个孪生姐姐。”
“是啊,双胞胎总是亲密无间,”奥利弗夫人说。
“她以前看上去总是那么一个快乐的女人,”罗森特拉夫人说。
两个女人都叹了口气。奥利弗夫人改变了话题。
“你觉得我应该做一顶假发吗?”她问道。
这做假发的行家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审度着摸摸这儿,又看看那儿,最后说:“我不想做这样的建议——你自己的头发就相当好,很柔软又很厚实,我猜——”她脸上泛起了一丝模糊的笑容——“体会体会戴上假发的感觉吧?”
“你真是太聪明了,确实是——我想体验一下,这很有意思。”
“什么样的生活你都想体验一下,对吗?”
“是这样,我猜这就是那种一个人总惦着下一刻将怎么样的心情。”“而且还是,”罗森特拉夫人说,“绝对无法让人停止忐忑不安的心情。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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