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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迷案》

_3 阿加莎(英)
“瞧这儿,亲爱的,见到你真高兴,你得在我这儿喝杯茶。”
“不,”奥利弗夫人说道,“我不想喝,真的不想。”“你当然要喝,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厨房去好吗?现在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儿,那儿很容易打发时间。但我总是把客人带到这间房,因为我为我自己拥有的这些东西感到骄傲,还为所有的孩子们和别的人而骄傲。”
“我想,”奥利弗夫人说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与那些被您照顾的孩子们有过美好的生活。”
“是的,我还记得你只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很喜欢听我讲故事。有一个关于一只老虎的,还有一个是关于猴子——树上的猴子。”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我还记得那些,已过去好多年了。”
奥利弗夫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她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穿着一双很紧的纽扣靴子走在英国的小路上,听着一块走着的南尼讲的关于印度和埃及的故事。这就是南尼,玛恰姆夫人就是南尼。奥利弗夫人跟着女主人出了门,边走边扫视着屋子。照片中的姑娘们,小伙子以及许多中年人照像时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戴上最好的装饰品,因为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南尼。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使南尼有富足、舒适的晚年。奥利弗夫人突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但她没有这样做,她能用意志克制住自己。奥利弗夫人跟着玛恰姆夫人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玛恰姆夫人开始用她拿来的茶叶沏茶。
“噢,一小罐很好的泰散姆茶叶。我总是很喜欢这种茶叶,真你高兴你还记得,现在这种茶叶已不太容易得到了。它是我最喜欢的茶叶。你真是个不往事的人。他们原来叫你什么来着——那两个找你玩的小男孩——有一个叫你大象小姐,另一个叫你天鹅小姐吧。叫你大象小姐的小孩长骑在你的背上,而你就趴在地上驮着他四处乱爬,还假装有一个能卷东西的大长鼻子呢。”
“您从不忘记事情吗?南尼?”
“啊,”玛恰姆夫人说道,“大象从不忘事儿,这是句老话呀。”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8章 奥利弗夫人的探访
 
奥利弗夫人走进了威廉斯与巴尼特的店铺,这是间名声很好的药铺,也兼卖些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在一个哑巴一样的服务生前站住了,那服务生卖的是各种治鸡眼病的药;她又在一堆山似的橡皮海绵前犹豫了一会;向处方台走去,接着又从陈列得很漂亮的柜台前走过。这些柜台的商品是由伊丽莎白·阿登、海伦娜·鲁宾斯坦、马克斯·法克特和别的一些厂商为妇女提供的理想的美容产品,她走了过来。
奥利弗夫人最后在一个丰满的女店员前停了下来,要了某种唇膏,然后她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惊呼:“噢,马林,这不是马林吗?”“噢,没想到,是奥利弗夫人。见到你可真高兴,太妙了,对吗?当我告诉其他姑娘您在这儿卖过东西时,她们都会激动不已的。”
“没必要告诉她们了。”奥利弗夫人说道。
“噢,我敢肯定她们会拿出签名簿来。”
“我情愿她们别那样,”奥利弗夫人说道,“马林,你好吗?”
“噢,马马虎虎,还过得去。”马林说道。
“我不知道你还在这儿工作。”
“我想这儿和其他地方一样,而且这儿待我很不错,你知道的。去年我加薪了,现在我多多少少还管着这个化妆品柜台。”
“你妈妈呢?她身体好吗?”
“噢,很好。妈妈听说我见到过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妈妈还在去医院的那条路上吗?”
“是的,我们还住在那。爸爸的身体不太好,不时要住阵子医院。可妈妈的身体很健康,听说我见到了您,她一定很高兴,您是碰巧到这儿的吗?”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事实上我刚好路过这儿。我去看了一个老朋友,现在我想——”她看了看她的手表说,“你妈妈这会儿在家吗?马林,我想现在可以去看看她,在我离开之前可以同她聊两句。”
“噢,快去吧。”马林说道,“她肯定高兴极了。很抱歉我不能同您一块儿去。我想——呃——我可能会被人看见的,我不能离开一个半小时的,这您知道。”
“噢,好的,下次吧。”奥利弗夫人说道,“我记不太清房子是17号呢?还是有个名字?”
“我们家叫月桂树小屋。”
“噢,是的,我真笨。见到你真高兴。”
奥利弗夫人急匆匆地带着那只根本不想要的唇膏离开了商店,驱车行驶在奇平·巴特拉姆的大路上,转了个弯,经过了车库和医院,开进了一条较窄的,两边有舒适的房子的道路。
奥利弗夫人在月桂树小屋前把车子停下,然后上前敲了敲门。一个五十岁左右、满头银发的清瘦而有精神的妇人开了门,仔细辨认着来客。“啊,是你,奥利弗夫人,噢,我已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是的,很久不见了。”
“进来吧,快进来。来一杯香茶吧?”
“我想不用了。”奥利弗夫人说,“我刚同一个朋友在她那儿喝过茶,而且我得赶回伦敦。事情是这样的,我走进一家化妆品商店想买点儿东西,结果在那儿碰见了马林。”
“噢,是的,她在那儿有份好工作,老板觉得她干的不坏,还说她有经营才干。”
“噢,真好。您身体怎么样?巴克尔夫人?你看起来身体不错,跟我上次见您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噢,我可不这么觉得。头发变白了,体重也减轻了许多。”“今天我遇上许多以前的老朋友。”奥利弗夫人进了屋子,被领进了一间小小的,很乱的客厅。“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卡斯泰尔斯夫人,朱莉娅·卡斯泰尔斯夫人?”
“噢,当然记得,她肯定过得不错。”
“的确是这样,我们谈起了过去的事,事实上,我们甚至连以前发生的悲剧也谈了。那时我正在美国,所以我所知道的不多,就是人们所说的雷文斯克罗夫特案。”
“噢,我记得很清楚。”
“巴克尔夫人,您曾经帮他们工作过,对吗?”
“是的,通常我每个星期去三个上午。他们人很好。你知道,他是真正的军人。将军和夫人正如你可能说的,他们是出自于旧式的学校。”“发生那样的事太悲惨了。”
“嗯,确实很惨。”
“惨案发生时您还在为他们工作吗?”
“不,事实上,我已不再去了。我的老姑妈埃玛来和我住在一块,她眼睛,身体又不好。我真腾不出更多的时间来工作。不过直到悲剧发生的前一两个月,我还帮他们工作。”
“发生那样的事真是可怕。”奥利弗夫人说道,“我记得据说他们是自杀。”
“我不信。”巴克尔夫人说道,“我敢肯定他们不可能一起自杀。他们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人。他们一起快乐地生活,当然,他们并没在那个地方住多久。”
“是的,我想他们没住多久。”奥利弗夫人说道,“他们第一次来英国时,住在伯恩茅斯附近的什么地方,不是吗?”
“是的,但他们认为离伦敦太远了,所以搬到了奇平·巴特拉姆。房子和花园都很漂亮。”
“当您最后一次帮他们干活时,他们的身体都还好吧?”
“嗯,同许多人一样,他觉得岁月不饶人,将军的心脏有些毛病,也有些中风。你知道,就那一类的玻他们吃药,呃,有时也住住院治疗。”
“那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呢?”
“嗯,我想她很怀念在国外的生活。你知道,在这儿,他们不认识多少人,尽管也认识许多家族。当然,他们自己也是那阶层的人。我想在马来亚就不一样了,那儿你会有许多仆人,有快乐的舞会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你认为她很怀念她的快乐的舞会?”
“呃,我也不太清楚。”
“据说她还戴假发。”
“噢,她有好几副假发。”巴克尔夫人笑了。“非常精巧也非常昂贵,她时常送一个回伦敦的店中,他们会为她重新设计,梳理假发,然后送还给她。她有各式各样的假发。有一副是褐色的,有一副是灰色的小毛卷发。将军夫人戴上那顶的时候的确很迷人。还有两副——嗯,不是很漂亮,但很实用——刮风的日子,可能会下雨,你就会想在头上戴点什么。夫人很为她的相貌操心,在衣服上也花了不少钱。”
“您以为这悲剧的原因是什么?”奥利弗夫人说道,“您瞧,因为那时我在美国,不在这儿,也没见到过任何朋友,所以我没听到过这件事。而且,嗯,又不好在信中问及或直接问及这种事情。我记得用的是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自己的左轮手枪。”
“噢,是的,将军有两支枪放在屋子里面,因为他说没枪的房子不太安全,也许他是对的。就我所知,这之前他们一直没什么麻烦。一天下午,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径直来到将军家里,我不喜欢他的样子。他想见将军,说他年轻时,曾是将军团里的兵。将军问了他几个问题,我想将军认为这个人不对头——嗯,这个人不可信,就让他走了。”
“您认为会是外来者干的吗?”
“嗯,我想是的,我看不出有其它原因了。我很不喜欢那个花匠。他的名声不好,我猜他原来坐过牢。不过将军接受了他的自荐,想给他一个机会。”
“那么你以为花匠可能杀了他们?”
“嗯,我——我一直都这么想,不过有可能我错了。对我来说——我的意思是,要我说,那些关于人们议论的将军和夫人的传闻:或是将军杀了夫人,或是夫人杀了将军的说法,全是胡编乱造的。要我说,一定是个外来者干的。这些人不像现在的人那样坏,你得明白,他们不是早有预谋的。我想这个外来人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看看你现在每天读的报吧,年轻人,实际上还只是孩子,吸毒,发疯,横冲直撞,莫名其妙地杀人。在酒吧里他们邀请女孩子一块喝酒,然后送她回家。第二天便在阴沟里发现了那女孩的尸体;他们把摇篮里的婴孩从母亲身边带走;他们带女孩去舞会,然后在回来的路上杀死或勒死她。你会觉得人人都可以为所欲为。总之,那是很好的一对夫妇,将军和夫人傍晚悠闲地去散步,然后两人都被子弹穿脑而死。”
“是穿过脑部吗?”
“嗯,我现在记得不太清楚了,当然我自己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不管怎么回事,他们同平常一样,是出去散步。”
“他们之间有过什么不愉快吗?”
“嗯,他们有时要争吵,可哪家不吵呢?”
“他们各自有没有情人吧?”
“噢,如果你能把那个字眼用于他们这种年纪的话,我的意思是,到处都有一些议论,但全是胡说,根本没这回事。人们总是爱谈论那种事的。”
“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病了呢?”
“嗯,将军夫人曾去过伦敦一两次,去看了医生。我以为她是去住院,或在医院里做个手术,虽然她从未确切告诉过我。但我想医生们治好了她——她只在医院里住了很短一段时间,我想没动过手术。当她从伦敦回来后,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总之,她一定做了美容。你看,她戴上这些假发看起来多漂亮呀。仿佛她又获得了崭新而具有活力的生活。”
“那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呢?”
“他是个很正派的绅士。我没听说过他有过什么丑闻,我想也没有吧。人们议论纷纷,任何悲剧发生时,他们都会议论的。我觉得在马来亚或那些地方时,他的脑部似乎受过打击。我有一个叔叔,可能是个伯父。有一次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撞在了一门大炮或什么东西上,以后他就变得很古怪了。开始六个月他还很正常,后来他整天想杀他的妻子,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说他妻子想谋杀他,跟踪他,又说他妻子是什么国家派来的间谍。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呀。”
“总之,在我碰巧听到的关于将军夫妇的故事中没有什么真实情况。他们之间没有因感情不好导致的一个杀死另一个然后自杀的成分吧。”
“嗯,是的,我想没有。”
“惨案发生时,他们的孩子在家吗?”
“没有,小姐她——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罗西吗?不对,佩内洛普吗?”
“是西莉亚,”奥利弗夫人说道,“她是我的教女。”“噢,是的,我想起来了,我还记得有一次你来带她出去玩。西莉亚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在某些方面有点坏脾气,不过我想她是很爱她的父母的。很庆幸地说,悲剧发生时,她正在一个瑞士的学校里念书,因为如果她当时在家并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那一定会是一个很重大的打击。”
“他们还有个儿子,是吧?”
“是的,是马斯特·爱德华。将军有点儿为他担忧,我想他看起来也不喜欢他的父亲。”
“噢,那没什么的,男孩子都有这种时期。爱德华很喜欢他母亲吗?”
“嗯,我想夫人对他太急躁,小题大做了,这令人感到厌烦。你知道,男孩子们不喜欢母亲唠唠叨叨地告诉他们穿厚点儿毛衣或多加些衣服的。将军不喜欢他的发型,那是种——呃,反正不是现在这种样式的,但已有点儿相似了,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悲剧发生时,爱德华也不在家吗?”
“是的。”
“我想这对他一定是个震惊吧?”
“嗯,肯定是。当然我没听到过多少,因为我没再去过他们家。要是你来问的话,我告诉你我不喜欢那个花匠。我想他现在叫——呃,弗雷德,弗雷德·韦泽尔,好像是这个名字。他似乎做了一些——嗯——一些诸如欺骗之类的事,将军把他查了出来,要解雇他,我很怀疑他。”
“枪杀了将军夫妇?”
“嗯,我想,更有可能他只杀了将军。要是他杀了将军,而夫人又一块来了,那么他得把夫人也杀了。就像人们从书上的故事中看到的一样。”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人们是在书上读到各种各样的事情。”
“还有一个男家庭教师我也不喜欢。”
“什么教师?”
“嗯,以前爱德华有一个男家庭教师,他通不过考试以及旧式学校里的一些考核。他当时在学前班之类的学校。所以将军夫妇就帮他找了个家庭教师。他教了大概一年。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很喜欢他。夫人很喜欢音乐,那家庭教师也是。我想他的名字叫爱德蒙兹先生吧。他是个伤感得令人发笑的人。我自己这么认为的,将军不怎么喜欢他。”
“但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喜欢呀。”
“噢,我想他们有很多共同点,而且夫人才是选爱德蒙兹的决定者,将军并不是。爱德蒙兹举止优雅,语言得体。所有这些都——”“那个——叫什么来着——”“你是说爱德华吗?噢,他很喜欢这老师,我想简直有点儿英雄崇拜了。总之,不要听信那些家庭丑闻了,就是那些说夫人与某人有关系或是将军与那个帮他作记录的年轻姑娘纠缠不清之类的话。不管那个罪恶的谋杀者是谁,他都是外来人。警察没有查清谁是隐藏的凶手。现场附近曾有一辆车,但在车上却没查到更有用的线索。不管怎样,我认为应该去找那些在马来亚、国外或别的什么地方认识将军夫妇的人,甚至该找将军夫妇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
“对这事儿,您丈夫是怎么想的?”奥利弗夫人问道,“也许他没您了解的多,但他也可能听到过许多的。”
“当然了,我丈夫也听到了很多传言。一天晚上在乔治旗酒馆时,他听见了人们对各种事情的议论。说夫人喝了酒,一箱箱的空酒瓶搬出了屋外。那绝对是假的,我知道那事情的真相。他们有一个侄子有时来看看他们。那天不知怎么地同警察出了麻烦,他就——但我认为这与将军之死没什么关系。警察也认为没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这事不是惨案时发生的。”
“事实上,除了将军和夫人外,没别的人住在那屋子里,对吗?”
“嗯,夫人有个姐姐经常过来。我想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吧,好像是那种关系吧,两人长得很像。我过去一直觉得当那姐姐过来时总在将军与夫人间弄些小麻烦。那姐姐是喜欢瞎搅和的人,喜欢说些什么去惹恼别人。”
“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喜欢她吗?”
“嗯,如果问我的话,我觉得她不很喜欢。我觉得那姐姐或多或少希望她自己与他们在一起,她不喜欢没有夫人。但我认为夫人觉得留下她有点糟。她很会玩牌,将军因此很喜欢她,他与她下棋什么的很高兴。从某种角度说那姐姐是个挺逗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杰里博伊夫人什么的。我想她是个寡妇,还经常向将军夫妇借钱。”
“您喜欢她吗?”
“嗯,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夫人,我不喜欢她,非常不喜欢。我觉得她是那种制造麻烦的人。她没离开多久,惨案就发生了。我不太记得她长得什么样了,她的儿子也跟她来过一两次,我也很不喜欢他,我认为这儿子也不可靠。”
“嗯,”奥利弗夫人说,“我猜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现在没人知道,但不会一直没有的。有一天我遇见了我的教女。”“真的吗?奥利弗,我对西利亚小姐的近况很关心,她怎么样?很好吧?”
“是的,她看起来很好。我想她可能正在考虑结婚。无论如何,她已经有了一个——”“有了一个固定的男友,对吗?”巴克尔夫人说道,“啊,我们都经历过的。我们并不是都嫁给第一次选定的人。就算你不是这样,十有八九也是这样。”
奥利弗夫人问道:“您认识一个叫伯顿-考克斯夫人的吗?”
“伯顿-考克斯?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不,噢,不太清楚。没在这儿住过,要不,来同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住过还是别的什么?不,不,不,记不太清了。但我还是听到过关于她的一些事情,我想她好像是将军在马来亚认识的一个朋友吧。但我不认识这个人。”巴克尔夫人摇了摇头。
“好了。”奥利弗夫人说道,“我不能再在这儿同您闲聊了,夫人,见到您和马林的确让人很高兴。”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9章 追寻大象的结果
 
赫尔克里·波洛的男仆乔治告诉他奥利弗夫人打了电话来。
“啊,乔治,她说了些什么?”
“她想在今天晚饭后过来见见您,先生。”
波洛说:“好极了,今天我真累,见奥利弗夫人会使我振作些。她总能说些出人意料、却令人高兴的事。她也说些让人很难预料的事。她提到过大象吗?”
“大象?好像没有,先生。”
“啊,看起来可能是大象令人失望。”
乔治疑惑不解地看着主人,有时候他听不懂主人所说的话前后有什么联系。
波洛说:“回电话说我很高兴见她。”
乔治去打电话。一会儿他回来告诉主人奥利弗夫人大概八点四十五分到。波洛说:“咖啡,准备好咖啡和SiropdeCassis,我记得最近从弗特那姆和梅森那儿买了些。”
“先生,要甜酒吗?”
“不用,我自己喝黑茶鹿藿糖浆就行了。”
“好的,先生。”
奥利弗夫人很准时地到了,波洛满心欢喜地接待她。“您好吗,可爱的女士?”
“筋疲力荆”奥利弗夫人在波洛示意的椅子里坐下,“实在是筋疲力尽了。”
“噢,Quivaalachasse(法语:谁去追赶。——译注)——我记不清这俗话了。”
“我记得。”奥利弗夫人说道,“小时候就知道了,‘Quivaalachasseperdsaplace.(法语:谁去那里追赶。——译注)’”“我想一直逼着您调查搜寻是不太合适的。我指的是对大象的追寻,除非这搜寻只是一个比喻而已。”
“根本不是,”奥利弗夫人说,“我一直疯狂地找寻大象,这儿,那儿,四处找寻。我大量地用着汽油,不停地赶火车,写一沓沓的信,拍一封封电报。你不知道,这有多累人。”
“那就休息一会儿,喝杯咖啡吧。”
“香浓可口的黑咖啡,正是我想喝的,来一杯吧。”
“可以问问有什么结果吗?”
“很多,”奥利弗夫人说道,“但问题是我不知道这些是否有用。”“总之,你得到了事实?”
“不,没有。我得到的是人们以为的事实,但我十分怀疑它们是不是事实。”
“那些只是传闻吗?”
“不。我觉得不是传闻,只是回忆罢了。人们都有回忆。问题是,你不能都正确地回忆过去,对不对?”
“对,但它们仍是你描述的可能的结果,不是吗?”
“您做了些什么呢?”奥利弗夫人说道。
波洛说:“您总是这么严厉,夫人。您要求我四处寻找。我也在做事的。”
“噢,您四处找了吗?”
“我没有四处跑,但我向同行们询问了这案子的情况。”“那好像比我做的平和得多呀。”奥利弗夫人说道,“噢,咖啡很棒,味儿浓。你不可能知道我现在有多累,生活有多混乱。”
“来吧,告诉我期待以久的事情吧。你追寻的结果,我想你肯定有什么要说。”
“我听到了许多不同的故事和主观猜想。我不知道它们是否是真的。”
“这些故事可能不太真实,但还是有用的。”波洛说道。
“啊,我懂你的意思,那也正是我想的。”奥利弗夫人说道,“当我四处查访时就是这么想的。当人们回忆过去,告诉你某事时,也许事情本不是那样的,但他们自己却以为如此。”
波洛说:“但他们一定得有所根据。”
“我带了一张单子来。”奥利弗夫人说道,“我不想详细地说,在哪儿,我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我是有意去搜寻——嗯,搜寻人们不可能在本国能搜寻到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全来自一些认识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的人,尽管这些人也可能不很清楚。”
“你是指,从国外你找到了一些信息?”
“大部分是来自国外,剩下的是从本地的一些对将军夫妇知道不多的人那儿了解的,他们或是姨妈或是表姐或是好朋友,以前很了解将军夫妇的。”
“你记下的每件事都有一些故事,一些关于那惨剧或卷入其中的人和事儿吧?”“正是如此。”奥利弗夫人说,“我直接告诉你吧,好吗?”
“好吧。先来些小甜饼吧。”
“谢谢。”奥利弗夫人说道。
奥利弗夫人拿了一块特别甜,看上去却很苦的,使劲嚼了起来。“很甜,我一直认为是它给你带来的活力。好吧,告诉你我得到的主观猜想吧。这些通常是以‘噢,是的,当然’、‘整个事情多令人伤心呀’、‘当然了,我想每个人都知道真相的’之类的话开头。”
“嗯。”
“这些人以为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真正好的理由。要不就是朋友告诉他们的,或是从朋友、仆人、亲戚之类的人那儿听来的。这些主观猜测,当然,你知道会有各种样儿的。第一个猜测是: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在写他的马来亚生活的回忆录。一个年轻的女人当他的秘书,给他做笔录、打印东西等等。那是个漂亮的女人,毫无疑问这儿有些不正常的关系。事情的结果——呃——好像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因为将军想娶那位姑娘,所以杀了妻子。当他做了这件事之后,他立刻被他所干的吓坏了,然后就自杀了......”波洛说:“的确是个很浪漫的解释。”
“另一个猜测是:因为他们的儿子生病辍学在家呆了六个月左右,于是,他们便请了一位家庭教师给儿子补课,而那教师又是个英俊的年轻的男子。”
“啊,然后妻子便爱上了这个家庭教师,可能还同他有了暧昧关系,对吧?”
奥利弗夫人说:“正是这样,但无凭证,这只是个浪漫的猜测而已。”
“还有呢?”
“还有就是将军很可能杀了妻子后,极其悔恨而自杀了。还有一个故事也讲将军有了外遇,被妻子发现了。她便杀了将军后自杀。每次都有细微的不同之处。但没人真正知道事实,我的意思是,每次他们讲的只是可能发生的事。我指的是,要么是将军可能同一个或多个女子或已婚少妇发生婚外情,要么是妻子同某个人有婚外情。在我听到的故事中,每次这个男人都不同。没什么确定的事,也没有证据,那些只是十二三年前的流言蜚语罢了。人们很可能已经忘了。但他们能回忆出一些名字或是一些不大走样的事。有一个愤怒的花匠当时恰好住在那里。还有一个很好的厨娘,耳朵、眼睛都不太好使,没人怀疑她会牵扯上这事的。还有很多,我把所有的名字和作案可能性全记下了,其中一些名字是对的,另一些不对。事情的确很难办。我想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曾病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发烧一类的病吧。她一定是掉了许多头发,因此她买了四副假发。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四副新的假发。”
“噢,是的,我也听说了这事。”波洛说道。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警局的一个朋友。他翻出了当时的验尸报告和房子里的遗物记录,四副假发。夫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不认为四副假发太多了些吗?”
“呃,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我的一个姨妈有一副假发,还有副备用假发。当她把那副假发送回店里修补的时候就戴另一副。我从没听说过有人有四副假发的。”
奥利弗夫人从她的包里抽出一个小笔记本,快速地翻起来,寻找着摘录的话。“卡斯泰尔斯夫人,七十七岁也许更老,她说:‘是的,是的。我的确清楚地记得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啊,他们是幸福的一对儿。不幸的是,我想,得了癌症。’我问她是谁得癌症了,”奥利弗夫人说道,“但卡斯泰尔斯夫人记不起来了。她认为将军夫人去伦敦看了一个大夫,并做了手术,然后回了家,很可怜,她的丈夫很为她难过。所以他就杀了妻子后自杀了。”
“这是她的想法呢还是她有证据?”
“就我从调查中的所见所闻来看,这完全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奥利弗夫人说道,“当某人听说自己不太熟的一个朋友突然病了去看医生。她总以为是得了癌症。我想人们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另外有一个人——我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了,好像是以‘T’开头的吧——她说是丈夫得了癌症,两人都郁郁不欢,他们在一起谈论了这病,并再也不能忍受癌症了,于是便决定自杀。”
“悲伤而浪漫。”波洛说道。
“是的,我认为这些不是真实的。”奥利弗夫人说道,“这很让人烦恼,对吧?我是说,人们记得那么多,就像是他们自己编出来的一样。”
“他们为自己所知道的事编个解释。”波洛说,“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有个人去了伦敦看大夫,或是有人住了两三个月的医院。这就是他们所知道的事实。”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然后,他们继续往后讲情况的时候就为这事编了个解释。这根本就毫无帮助,对吗?”
“有帮助的。”波洛说道,“您对我说的那些情况里,您是十分正确的。”
“关于那些‘大象’的?”奥利弗夫人疑惑不解地问道。
“是的。”波洛说道,“了解缠绕在人们记忆中的事是重要的,尽管他们也许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为什么发生或是什么导致的。但他们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或我们无法得知的事儿。这样由记忆引出了他们的猜测——那些夫妻不忠,得癌症,自杀,嫉妒等等的想法,并且都告诉了你。我们可以做更深入的探索来看看这些猜测哪个最有可能。”
“人们总喜欢谈论过去的事儿。”奥利弗夫人说道,“比起现在正在发生的或就在去年发生的事儿来,他们似乎更爱谈以前的事,这能使他们回忆过去。他们想告诉你。当然,先是你不想听的事,接着你就听他们说起别的一个他们认识的人知道的另外一个他们不认识、但听说过的人的事情。你瞧,这样你听到的将军和他夫人的事实际上转移了一次,就像家庭亲戚关系一样。”奥利弗夫人说道,“你瞧,第一个表亲关系远了一层,而表亲的表亲关系又远了一层,其余的也是如此。所以,我想我听到的实在没什么帮助。”
“千万别那么想。”波洛说道,“我敢肯定,在你那能令人高兴的紫色笔记本上,你会找到一些关于过去那惨案的事实的。从我自己调查的警察关于两人死亡的报告来看,我可以告诉你,事实仍是个谜。警察的结论是:他们感情很好,没有关于风流韵事的流言蜚语,也没有足以致死的病症。我现在说的是时间,你明白吗?那只是悲剧发生前紧挨着的一段时间的情况,但在这以前还有一段时间,更早的一段时间。”
“我明白你的意思。”奥利弗夫人说道,“我从老南尼那儿得知了一些事情。她现在——不清楚——可能有一百岁了吧,也可能只有八十岁。从童年时起我就认识她。她以前常常给我们讲在国外的政府机构工作人员的故事,有在印度、埃及、暹罗、香港或别的地方的。”
“她讲的有什么引起您兴趣了吗?”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她讲过一个悲惨的故事,但对内容似乎不是很肯定。我不知道,那是否与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有关。也可能是关于别的什么人的,因为她对姓名和事情记得不是太清楚。那是一起家族内的精神病案。夫妻中一个的嫂子——可能是将军的,也可能是夫人的——在精神病院呆了几年。我听南尼说她很早的时候杀了——也许是想杀——自己的亲生孩子。然后呢,应该是被治好了或是暂时回家什么的,她出院并去了埃及或是马来亚之类的地方。她外出同人们一块儿生活,接着她好像又牵扯进别的某件惨事当中。我想是同孩子之类什么的有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被掩盖过去了。但我想知道,我是指这个家族中是否有什么精神问题,要么是在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的家族中,要么在将军的家族中。我想这个病人不一定得像姐妹般近的血缘关系。可能是表亲之类的。但是——噢,对我来说可能是一排该调查的人。”
“不错。”波洛说道,“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等待多年的真相从过去的某个地方落入了它应该在的地方。这就是某个人给我讲的。久远的过去会有长时间的阴影。”
奥利弗夫人说:“对我来说,事情好像并不是那样,甚至老南尼的回忆也不正确,或者不存在她所说的那个人。但这可能符合在文学聚餐上的那个女人说的话。”
“你是指她想知道......”
“对,那时她要我从那个女儿——我的教女身上问出是她妈妈杀了她爸爸还是她爸爸杀了她妈妈。”
“她以为那个女儿知道吗?”
“嗯,她似乎很有可能知道,我并不是说她当时就了解了——当时她可能被瞒过了——但她也许知道一些能引起她意识到父母生活的情形,谁更有可能杀害了她父母的事情,尽管她从没提到过或同任何人讲过。”
“你说那个女人——那个什么夫人——”“噢,我现在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好像叫伯顿夫人什么的。她说她儿子有了女朋友并且想结婚,我明白那夫人可能很想知道是儿子女友的父亲还是母亲的家族中有这样的犯罪联系,或是说有这种疯子血统。她很可能以为如果是儿子女友的母亲杀了父亲的话,让她儿子娶这个女孩就太不明智了,如果是她父亲杀了母亲的话,那夫人就不会太在意的。”
“你的意思是那夫人以为遗传会随母亲?”
“嗯,这不是个聪明的女人,爱管线事,”奥利弗夫人说道,“以为自己懂得很多,事实上却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是女人的话也会这么想的。”
“有意思的看法,不过很有可能,”波洛叹道,“我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事该做。”
“我也听说了另一条关于此事的间接的说法。同一件事,但又被传过了一次,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您看,有个人说:‘雷文斯克罗夫特夫妇?是不是那对领养了个孩子的夫妇?那孩子被收养后,夫妇俩的关心一直放在孩子身上。他们好像很喜欢那孩子。他们自己的孩子在马来亚时死掉了。我想,无论如何,夫妇俩收养了那个孩子。然后呢,孩子的生母又想把他要回去。双方上了法庭,法庭把那孩子的监护权判给了夫妇俩。那孩子的生母便企图夺回她的孩子。’”波洛说:“您记下的记录以外,出现了更简单的疑点,我更有兴趣的疑点。”
“例如......”
“假发,那四副假发。”
奥利弗夫人说:“噢,我想那些是很有意思,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意思。那好像并不意味着什么呀。另外一个故事只是个关于某个精神病人的事。有一些精神病人被送入疯人院,因为他们杀了自己或是别人的孩子,只是因为某种完全不正常且根本没有理智的原因。但我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使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想自杀呢?”
“除非他们中的一个牵扯进去了。”波洛说。
“你的意思是将军可能杀了某个人,一个孩子,一个可能是他妻子或是他自己的私生子。不,不。我想我们有点儿编闹剧的感觉了。要不就是妻子可能杀了丈夫的或者自己的孩子。”
“人们通常不是他们表面显出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
“他们表面上是一对深情的夫妇,没有争吵而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他们好像没有过要动手术的病史,就像癌症啦,血癌啦这种玻没有什么使他们不能面对未来生活的事情。然而,不知怎地我们听到的顶多只是‘有可能’而不是‘很有可能’的情况。如果当时还有别的人在屋子里的话——警察,也就是我的那个朋友,知道这个调查情况——他说,那些人讲的都符合以上事实,没什么冲突。但某种原因使夫妇俩都不愿意再继续活下去了,这原因是什么呢?”
奥利弗夫人说:“二战期间,我认识一对夫妇,他们以为德国人将侵入英国。他们决定,要真是那样的话,就自杀。我对他们说这种想法是很愚蠢的,而他们说的是英国沦陷的话,他们将不可能活下去的。我还认为这种想法是很愚蠢的。对某些难以忍受的事情,你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才能继续生活。我的意思是,你的死好像对别人是没什么好处的。我很想知道......”“嗯,你想知道什么呢?”
“啊,刚才我说的是我突然想知道将军夫妇的死是否对某个人有什么好处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从他们的死中继承了钱财?”
“不错,也可能不是那么明显的好处。可能会使某人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将军夫妇的生活中的某些事情可能是不想让任何一个孩子听到或看到的。”
波洛叹道:“你的问题是,你常以为某件事可能发生了。你告诉我了许多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些事好像都有可能发生。不过为什么呢?为什么两人都非得去死呢?为什么会这样?在人们眼中,他们无痛无病,幸福地生活着。那么为什么在那美丽的傍晚,他们带着条狗去悬崖边散步......”奥利弗夫人问道:“那条狗与此事有什么关系呢?”
“嗯,我也疑惑了一阵子。是他们带着狗呢还是那条狗跟着他们去的?这条狗怎么也被扯进来了呢?”
“我想同那些假发一样,”奥利弗夫人说道,“只不过又多了一件你不了解也解释不了的东西而已。一头‘大象’说过那条狗很喜欢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而另一头却说它咬伤过夫人。”
“人回忆的总还是同样的东西。”波洛叹道,“人总想更深入地了解别人,但过了许多年了,你怎么可能对一个以前的人了解得更多呢?”
奥利弗夫人说道:“你这样做过一两次吧,不是吗?就是去探查枪杀或是毒死一个漆匠的案件。那地方就在海边一个备战工事之类的地方,尽管您一个当事人都不认识,您还是查出了是谁杀了那漆匠。”
“不错,我一个当事人也不认识,但我从那工事附近别的人那儿了解了这帮人。”
“噢,那就是我尽力做的。”奥利弗夫人说道,“只是我没了解到更深一层的答案,我没找到一个真正知道真相或本身被卷入其中的人,您觉得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我想放弃是很明智的。”波洛说道,“但人有时候就是不明智,他想探查到更多的情况。我现在对那对和蔼的夫妇产生了兴趣。我想,他们的两个孩子肯定很可爱吧?”
“那个儿子我不太清楚,我没见过他。”奥利弗夫人说道,“你见过我的教女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叫她来见见你。”
“嗯,我想在别的什么地方见见她,可能她不想来这儿,我可以在外边见见她。她一定很有意思。我还想见另一个人。”
“是谁?”
“舞会上的那个女人,那个爱管闲事的女人,你的朋友。”
“她不是我的朋友,”奥利弗夫人说,“她只是过来同我谈了一会儿话,就那样。”
“你应该继续同她交往。”
“那很容易。我想她会因此而跳起来呢!”
“我想见她,我想了解她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事儿。”
“好的,我想见见她也许有用。”奥利弗叹道,“总之,能从追捕‘大象’的工作上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我很高兴。南尼——你瞧,就是我刚说过的老南尼——她说到过大象,还说大象不忘事儿。啊,您得去寻找更多的大象了。轮到你了!”
“那么你呢?”
“可能我要去找天鹅吧。”
“你怎么又扯上天鹅了呢?”
“那只是南尼使我回忆起的东西。小时候,我常同两个小男孩一块儿玩。他们一个叫我大象小姐,另一个叫我天鹅小姐。当我是天鹅小姐时,我趴在地板上假装四处游动;当我是大象小姐时,他们便骑在我背上。在这惨案中,没什么天鹅。”
“那可是件好事。”波洛说道,“大象已足够了。”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0章 德斯蒙德
 
两天以后,赫克尔·波洛收到了一堆回信,他一边喝着早茶,一边读着其中的一封,这已经是第二次读它了。字迹还说的过去,但信封上的邮戳却相当模糊。
亲爱的波洛先生,
恐怕您对于接到我的信会感到有些意外,但是在我向您提起您的一位朋友以后,我想您就会觉得很自然了。我跟她联系过,问她是否能为我安排一次和您见面的机会,不过,显然她已经出门了。她的秘书——我指的是小说家阿里钉奥利弗夫人,的秘书好像是说她去东非作一次旅行。如果是这样,我将在一段时问之内不可能见到她,但是我敢肯定她会帮助我的。我真的希望能去拜访您,因为眼前我迫切地需要得到您的仁慈的忠告。
我知道奥利弗夫人和我的母亲认识,她们是在一个文学聚会上相识的。如果您能答应某一天接待我的来访,我将不胜感激,就我这一方来说,我是随时恭候您的召唤。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否有补于事,但是奥利弗夫人的秘书确实提到了‘大象’这个词,我以为它和奥利弗夫人的此次东非之行不无关系。秘书说它好像是某种口令,对此我一点儿也不能理解,但是,也许您能理解。我现在是心急如焚,忧心忡忡,并再次恳求您答应我的冒昧的请求。
您忠诚的
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
“Nomd'unnepetitbonhomme!(法语:以一个绅士的名义.——译者注)”赫克尔·波洛说。
“您说什么了先生?”乔治不解地问道。
“哦,没什么,随便说说。”波洛说,“有些事,嗯,一旦它们侵入了你的生活,你会发现要摆脱它们是很困难的。在我看来,这次好像是大象的问题。”
他离开饭桌,叫来了他的忠实的秘书,莱曼小姐,他把德斯蒙德的信交给了她,并吩咐她为他们的会见作一个安排。
“我现在不太忙,”他说,“不过安排在明天更好。”
莱曼小姐提醒他事先已排好了两个约会,但她仍然答应再为他挤出一段时间,她总是根据他的需要把事情安排妥当。
“是要去动物园干什么吗?”她问道。,““怎么说呢7”波洛轻轻一笑,“不,你别在信里提到大象,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提。大象是巨型动物,它们已经获取了很多荣耀。是啊,我们可以把大象放到一边,因为在我即将和德斯蒙德·伯顿一考克斯举行的会谈中无疑地还会再提到它们。”
“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先生到,”乔治一边通报,一边把这位被期待的客人引了进来。
波洛站在壁炉架旁,他有好一阵没有说话。然后他向客人走去,脑子里理了一遍自己所得到的印象:这是一个有些紧张,但却充满着生气的人。这太正常了,波洛想到,虽有些敌意,却很成功地被掩饰过去。他先伸出了手。
“是赫克尔·波洛先生?”
“对,”波洛说,“你就是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了,请坐吧。告诉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见我?”“这件事说起来很难解释,”德斯蒙德·伯顿—考克斯说。
“很多事说起来都很难解释,”赫克尔·波洛说,“不过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请坐吧。”
德斯蒙德充满狐疑地审度着他面前的这个人,他想,这是一个颇富戏剧性的形象,蛋形脑袋,上唇一大把胡须,这有些使他出乎意料,事实上,这压根就不是他所想象的人物。
“你——你是一名侦探,是吗?”他在斟酌合适的字眼,“我是说,你——搞调查。人们来找你就是为了要求你去调查,是这样吗?”
“是这样,”波洛说,“那是我的工作。”
“我不敢指望你对我了解甚多,以及明了我来这儿的目的。”
“我多少知道一些,”波洛说。
“你是说奥利弗夫人,你的朋友奥利弗夫人,已经跟你提起过一些事?”
“她跟我说过她曾看望过她的一个教女,西莉亚·雷温斯克罗特小姐,事实如此,不是吗?”
“对对对,西莉亚跟我说了。这个奥利弗夫人,她是——她也认识我的母亲——我是说她很了解我的母亲,是吗?”
“不,我想不是,根据奥利弗夫人的说法,她是在前不久的一次文学聚会上认识你母亲的,后者还向她说了些什么。我敢肯定是你母亲要求她回答某一个问题。”
“她没有权利这么做,”这小伙子说.
他的眉毛耷拉下来,一脸怒气,差不多已经怒不可遏了。
“真的,”他说,“母亲是——我是说——”“我能理解,”波洛说,“这些天你情绪不好,也许事情总是那样,当母亲的总是一味去做一些她的儿子并不愿意她做的事,我说得对吗?”
“对极了。但是,我的母亲——我是说,她干涉的是一件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我知道你和西莉亚小姐是很亲密的朋友,奥利弗夫人已经从你母亲那儿了解到你们还打算结婚,是在不久的将来吧?”
“没错。但是我母亲确实没有必要问这问那,其实这些事——嗯,跟她没有关系。”
“母亲们总是那样,”波洛说,他的嘴角隐隐约约带着笑意,他又说道:“也许,你很向着你的母亲?”
“才不呢,”德斯蒙德说,“不,我肯定不会那样子的,你瞧一嗯,我最好直截了当地跟你说,她不是我真正的母亲。”
“哦,真的?我不明白。”
“我是过继的。”德斯蒙德说,“她自己有一个儿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来她希望领养一个,我就被过继给了她。她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把我抚养成人,但我确实不是她的亲儿子,我们俩长得一点儿也不像,而且也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不管是在什么方面上。”
“这是很好理解的,”波洛说。
“我好像有些离题了,”德斯蒙德说,“我来这儿的目的不是为了谈这些。”
“你希望我去做什么事,去发现什么,去掩盖某条特定的调查线索,对吗?”
“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对整件事了解了多少。”
“我只知道一点点,”波洛说,“而且很粗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雷温斯克罗特小姐,我都知道得很少,后者我还没有见过哩,我想见见她。”
“是吗?这很好,我也正想带她来见你,不过我还是认为我最好自己先跟你谈谈。”
“哦,这看起来不难理解。”波洛说,“你正为某件事苦恼,是吗?或者说着急?你有什么困难吗?”
“不完全是,不,不,不会有什么困难,真的没有。发生事情的时候,西莉亚还只是一个孩子,至多不过是个上中学的女孩,那_不幸事件就是在那时发生的——哦,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你所知道的那两个人,他们为了某个原因自杀了,那是一种‘协约自杀’,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又是为什么。”他停了一下,“是的。它确实发生了,但却没有理由让他们的孩子牵扯进去,我是说,他们已经知道了事实,这就够了,我还要说,这一切都跟我母亲没有关系。”
“许多人热衷于跟他们无关的事,”波洛说,“还有更多的人甚至抛开自己的事而去关心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事。”
“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没人知道那事,你瞧,我母亲就是要刨根究底,她已经把西莉亚拖进来了,把她拖进了一种甚至连是否应该跟我结婚都不知道的境地。”
“那么你呢?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我是说我当然想和她结婚,我是非常坚定的。但她现在心神不定,她要把问题搞清楚,她要知道原因。她想——我敢肯定她正在着急——她认为我母亲知道点儿什么,而她自己也听说了些什么。”
“噢,我很同情你,”波洛说,“在我看来,如果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年轻人,而且还想和她结婚的话,那么,你的想法无可非议。我已经从对那起悲剧的调查中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就像你所说的,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从来戏没有什么圆满的解释。但是在生活中,一个人并不总是能对所有不幸的事情都作出圆满的解释的。”
“那是一起‘协约自杀’,”这小伙子说,“不可能是别的,不过——嗯……”“你也希望知道原因,是吗?”
“哦,是的,那是西莉亚关心的事,现在我也关心起来了。我说过,我母亲肯定也是关心的,但这事却和她无关。我认为任何人都没有错,我是说,关于那对死者没有任何口角或是别的,问题是,当然了,我们并不知道。嗯,我是说我不可能知道什么,因为我并不在常”“你了解雷温斯克罗特将军夫妇吗?”
“我只了解西莉亚。我只是放假才回家,而我的家和她的家紧挨着,我们俩很要好,那都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在那以后,我有很长时间没再见到西莉亚。是这样的,她的双亲去了马来半岛,我的双亲也去了那儿,他们在那儿又相遇了。顺便说一下,我父亲已经去世。我想,当那事发生的时候,我母亲在印度,她听说了,而现在又想起了它,并且感到很激动。她多少有点儿——有点儿不相信过去的结论,我也是,但是她却很执着地去追问西莉亚。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西莉亚也一样,为什么发生,又是怎样发生的,而不仅仅是人们的流言蜚语。”
“是啊,”波洛说,“你们俩这么想很正常,对西莉亚来说,就更好理解了.但是,也许我会说,这事真那么重要吗?眼前要紧的是什么?我是说眼前,你想跟这个姑娘结婚,她也一样——过去的事又跟你们有何关系呢?她的父母双双自杀,或者是死于飞机失事,或者是其中一人死于某个偶然的事故,而另一人因此自杀了,或者是在他们的生活中有过某起桃色事件,等等等等,这一切和你们要结婚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德斯蒙德·伯顿一考克斯说,“我认为你说的很在理。不过——嗯,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就必须让西莉亚感到满意,她根在乎,虽然她不说出来。”
“你没有想过,”波洛说,“要弄清真相,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也是很困难的?”
“你是说他们俩谁杀了另一方,又是为什么,或者是一个杀了另一个然后再自杀这些问题?不可能——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吗?”
“是啊,即使是别的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跟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应该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如果我的母亲不干涉、不查究的话,我不猜测什么。但西莉亚却想得很多。我认为当时西莉亚在瑞士的某所学校上学,没有人跟她说过多少关于那件事的情况。你想想,当你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或者说你还很年轻的时候,你仅仅是接受生活中的事实,却无法改变它们。”
“那么,你不认为要查清这事是不可能的吗?”
“我希望你去查出真相,”德斯蒙德说,“也许这不是你能做到的,或者说你愿意——”“我没理由这么做,”波洛说,“事实上,我曾经有过——好奇心,你想想,悲剧,悲惨的事情,它们让人感到惊讶、震惊、苦痛——它们是人类的悲剧,人类的事情,如果有谁去注意它们的话,那是很自然的。但我要说的是,有必要重提往事吗?这明智吗?”
“也许不明智,”德斯蒙德,“不过你明白……”“还有,”波洛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同意我的看法: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要想弄清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德斯蒙德说,“这正是我不同意的,我认为可能。”
“非常有意思,”波洛说,“为什么你认为它是可能的呢?”
“因为——”
“什么?你有一个理由。”
“我想有人了解情况,有人会告诉你,如果她们愿意的话。她们可能不愿意告诉我,也不愿意告诉西莉亚,但是你也许能从她们嘴里了解到什么。”
“太有意思了,”波洛说。
“事情发生在,”德斯蒙德说,“事情发生在过去。我——我多少听到了一些,虽然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关于精神玻有一个人,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我想也许是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吧——我想她住在精神病院有几年了。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发生过什么惨痛的事情,一个孩子死了,或是出了一起事故,诸如此类——嗯,这事在某些方面跟他有关系。”
“我猜想,这不可能是你自己知道的吧?”
“是的,大概是从我母亲那儿听来的,而她又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我想她是在印度时由人们的闲聊中听来的吧。谁都知道那些佣人们是怎么聚在一块儿的,还有——Memsahib(太太:当时印度人对欧洲已婚妇女的称呼。——译者注)——也不例外,成天在一起来拉西扯,有时扯的是压根就没影的事。”
“所以你想知道它们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是的,但我自己却无能为力,我是说我不知道该去问谁,该去找谁。但是,除非我们能发现真相,又是为什么……”“你是说,”波洛说,“至少就我自己的猜测而言,就认为我是对的:除非我们能证明西莉亚的母亲并没有任何精神方面的毛病遗传给她,否则她是不会同意和你结婚。是那样吗?”
“我想在她的脑子里盘旋的念头就是这个,而这是我母亲把它放进她的脑子里的,这也正是我母亲要去确证的。我认为西莉亚根本就没必要去相信它,因为那不过是粗鲁的怨恨和恶意的流言罢了。”
“这事要调查起来可不容易,”波洛说。
“是这样。不过我已经听人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他们说你是非常聪明的,你擅长于查清事情的真相,你知道怎样向人们提出问题,并且有办法让他们说出你想知道的东西。”
“你暗示我应该去问的人是谁?当你提到印度的时候,我猜想你不是指的印度当地人,你提到了‘Memsahib’的时代,那个时代在印度有‘仆人会’,你还提到了当时在那儿的英国人和在她们中间流传的闲言。”
“也许我所说的并没有什么价值,事实上我想不管流言出于何人之口,是谁说的——我是说,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自己也都可能忘了,甚至这些人可能都已去世。我想我母亲所听到的事情本身就不正确,而她听来之后。又加油添醋,于是乎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而你仍续认为我能够——”
“哦,我不是说我希望你到印度去一趟,去做实地调查,不,其实没有人还留在那儿。”
“所以你认为你不可能给我提供一些名字?”
“没有那种人的名字,”德斯蒙德说。
“但是某几个人的呢?”
“哦,我应该说得更明白一些,我想有两个人确实知道更隐秘的事,因为她们当时就在那儿,她们知道,真正知道,而不是道听途说。”
“你自己不愿意去找她们?”
“哦,就某一点而言我可以去问她们,但是我不会那么做,因为——西莉亚不会同意。她们是很好的人,这就是她们知道的原因,而不是因为她们是卑鄙的人,不是因为她们爱搬弄是非,更不是因为她们曾经促成过那事的发生。恰恰相反,他们也许阻止过,至少她们想这么做,只是做不到而已,哦,我没法准确地表达我的意思。”
“不,”波洛说,“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很感兴趣,而且我认为你已经有明确的看法,告诉我,西莉亚也同意你的看法吗?”
“我没有跟她说过太多,你要知道,她是很喜欢马迪和泽莉的。”
“马迪和泽莉?”
“哦,对,这就是她们俩的名字,对不起,我应该解释一下。当西莉亚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也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像我说过的,我们是邻居——她有一个法国的——嗯,我想我们今天称之为anpairgirl(法语:指不取报酬,吃住在雇主家的家务女工。——译者注),不过当时却叫家庭女教师,也可以叫mademolsna(法语:家庭女教师。——译者注),她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她跟我们这些孩子一块儿玩儿,西莉亚总是叫她玛迪——一家人也都这么叫她了。”
“啊,是的,mademoiselle。”
“是的,你懂法语。我想——也许她能告诉你一些她知道的事,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啊,那么你提到的另一个呢?”
“泽莉。跟玛迪一样,她也是一个法国家庭女教师。我想马迪在那儿呆了两三年,然后回法国去了,也可能是瑞士吧,于是泽莉就来了。她比玛迪年轻,我们不叫他玛迪,西莉亚叫她泽莉,于是家里人也都叫她泽莉。她非常年轻、漂亮,而且十分有趣,我们大家都非常喜欢她,她跟我们一块儿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我们都爱她,家里也都喜爱她,雷温斯克罗特将军也常常叫上她一起玩布哨游戏什么的。”
“雷温斯克罗特夫人呢?”
“她也特别喜欢泽莉,后者对她也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她离开他们家以后又回来的缘故。”
“回来?”
“是的,在雷温斯克罗特夫人住院期间,泽莉又回来了,陪伴她和照料她,当那起不幸的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就在那里。所以,你瞧,她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她的地址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有她的地址,她们俩的地址我都有,我想你可以去见见她,或者见见她们俩.我知道有很多可问的——”他突然停住了。
波洛盯着他片刻,然后他说:“是的,有可能——当然了——仅仅是有可能。”
 
阿加莎·克里斯蒂 著
 
第11章 警察局长和波洛研讨案情
 
加尔威局长和波洛坐在一张桌子旁,这会儿他正看着波洛,眼睛一眨一眨的。在他旁边,乔治正在为他倒上杯加苏打的威士忌,然后又为波洛倒上一杯深褐色的饮料。
“你喝的是什么饮料?”加尔威局长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一种黑色无核葡萄干汁,”波洛说。
“好,好,”加尔威局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史宾思跟我怎么说的?他说你常常喝一种叫做大麦茶的东西,那是什么?是一种法国钢琴的别称吧?”
“不,”波洛说,“那玩意儿对退烧效果良好。”
“啊,病人服的药剂。”他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好吧,”他说,“现在来说说那起自杀案。”“它是自杀吗?”波洛问道。
“那还可能是别的什么?”加尔威局长说,“瞧你正在调查的案子!”他摇摇头,脸上明显地浮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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