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年6 月,林广屯没有上过学的青少年(14 到18 岁的女孩)请我教她们普通话。开始教她
们的几天,屯里的大人来帮着翻译(壮话普通话)。他们总是喜欢对学生说:“卢老师真伟大。他会
解决我们村里的文盲问题,也让我们村富裕起来。”但是,这就是我做不了、也没想做的事。
我不想给他们教知识,而是想帮助他们学会创造自己的生活,通过行为和感受给他们一种比知
识更基础的力量。比如为了帮助解决在自然环境中乱发挥的、难控制的思考,他们需要一个很有规
律的环境。物质环境中的规律会引起思考中的规律。但为了不让头脑里形成的规律是一种理论化不
使用的,给环境带来规律的建设任务一定要根据生活的需要去找,不能搞那种专门为了小孩假造的
任务。
有一天,屯里的人请我帮他们建一座桥。我就想,我虽然不能解决经费问题,可是这才是个跟
学生搞实际活动的机会。我想做的是现在的普通学校做不到的:把生活中的事情当成学习机会,从
发现环境的需要来培养学生的做法。
每天上午在学生农活不忙时,我就请她们和我做一些发挥想像力和创造性的设计工作。我希望
学生能脱离她们由于社会过于固定标准而造成的思考模式。为了发挥尽可能自由的新想法,我先不
管现不现实、让她们乱发挥想像,后让她们在我的帮助下想像得越来越具体、画出图型,然后再做
模型、做实验来设计我们屯需要建的一座实用的桥。
我们用的学习资料先由我免费提供。如果这些还要学生买,她们就不会来。
可是她们又觉得:画图和创造只是玩,自己计划、设计和想出的都不会有什么价值,也不会有
用。他们也欣赏不了自己做出的东西,甚至不敢让自己所做的、具有自己特点的东西存在,一做出
来,又把它消灭掉。只有标准的与自己无关的设计,他们才觉得有价值。所有从自己的感受来发挥
的,他们就否认。
所以我问学生:“这是你们自己想建设的还是别人想建设的桥?”她们说:“我们希望有上面的
人来安排,让我们来做。”我再问:“你们的生活是你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可是翻译的人无法
翻译这句话。后来有一段时间,她们没有来参加我在上午的活动。
为什么我的学生希望我只让她们做几亿人已经找到过结果的作业题,而不愿设计自己真正需要
的桥?如果我给学生别人已经找到的或者完成的一些结果,学生自己永远也找不到新的、别人还没
找到的做法。但是他们晚上来学普通话。
我每天让一个“学生”给“同学们”讲自己的故事,一个小学毕业的青少年男孩帮我翻译成普
通话,我再用拼音把故事写下来。这样,每个学生都得到自己的、与同学不一样的拼音课文,而且
因为她对自己的故事很熟悉,在我们练习念的时候也不需要再说出课文的意思,她们很自然地已经
知道。
因为我发现城里孩子缺少的是动手,而我的农村学生缺少的是思考中的计划工作,所以在学生
告诉我学普通话是为了去打工时,我就让她们比如以讲述文章的方式来计划她们梦想的整个工厂。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只有我还没对文章结果的具体想法,学生讨论题目的过程才能发生。所以我
在备课时只考虑问题,而不考虑答案。
过了一个月,学生偶然回来参加上午的设计活动。为了桥的设计、为了了解建桥需要的力学,
我们做了各种各样的模型。我们用纸、泥土、铁等材料做成的模型来做实验并把它画出来。我们根
据实验得到的知识在图上作了修改后,又画了更规范的、按比例的图,再根据这个图做出了一个很
细的、更好的桥的模型。这样,我们多次把实际立体模型的结构转到了抽像平面的设计图,再把抽
像的设计转到实际立体做出的模型,让学生越来越具体地控制自己的想像力。
有一天和学生们用纸做成房子的模型后,我说:“这是我们这幢房子,那你说,我们邻居的房
子应该怎么放?”然后我让学生把整个屯的房子都放在它们的位置,又画出怎么走到她们各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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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承受吗 第一册
口的路。再后我叫学生从上往下看,并把整个情况画了下来。这成了她们见到的第一张地图。第二
天,我们又上到一个山坡,根据我们看到的情况修改地图。
过了一段时间我问学生,怎样才能在我们的图上计划改造我们屯里的环境。学生说最难受的是
小路在雨天走不了,晒太阳时又热。于是我们画了一条理想的路线,并考虑到了人和牲畜走路的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