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2月5日
第二回合开始前40秒,我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满身伤痛。我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打起精神。明天我的肩膀肯定抬不起来了,要想康复至少也得一年的时间,但此时此刻,它却生机勃勃,活力四射,我感觉到四周的空气充满了节奏感,整个体育场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汉语叫喊声,这肯定不是在为我鼓劲。我的队友们跪在我身边,焦灼不安地看着我。他们不停地揉着我的胳膊、肩膀和腿部。铃响了。我从观众席上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加油乔希!”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而我的对手已冲到了赛场中央。他大叫着,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他的fans的热情也瞬间点燃,大叫着:“水牛!”他比我高,比我壮,动如脱兔,但我能够制服他——只要我能稳稳走到赛场中央。我恨不得一步一个脚印,牢牢地站稳。我们的手腕相碰,铃响了,他像一辆卡车一样对我发起了进攻。
这一切绝对是超乎想象,因为仅仅数年前我还在全球各地参加种种精英棋手赛事。从8岁开始,我就一直是全美同龄人中级别最高的棋手,我的生活中除了比赛就是训练,旨在让我由一个巅峰迈向下一个巅峰。15一18岁间,由于电影《王者之旅》(Searching for Bobby Frscher,又译《天生小棋王》)的发行,我成了美国媒体竞相追逐的对象,该片以我父亲写的书为剧本,描述的是我早年的棋手生涯。我作为“美国伟大的年轻棋手”而家喻户晓,大家告诉我,我应该向着鲍比?菲舍尔、盖利-卡斯帕罗夫这样的大师级人物进军,努力成为世界冠军。
但这其中也有问题。电影放映后,我的麻烦也就来了,每参加一比赛就会有成群的粉丝前来索要签名。我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认真研究棋路,反而被“名人”的光环笼罩着,让我烦扰不堪。从孩童时代起,我就非常喜欢象棋,从初级到中级再到高级,循序渐进。我能在棋盘旁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象棋总能让我心情大好,神经放松。象棋让我全神贯注,它就像是我的朋友,但突然有一天,它变得如此陌生,让我心神不安。
我回想起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场比赛:作为一名年轻的“国际大师”,我面对着业内l000名竞争对手,其中包括全球26位实力强劲的“国际特级大师”。作为一位正在起步的棋手,我对身边这些大师们心怀崇敬。我曾花了几百个小时苦心钻研他们的杰作,并为他们精湛的技艺所震惊。第一轮比赛开始前,我在棋盘前坐下,思索着开场的准备工作,而此时,广播播报了电影《王者之旅》的主人公就在现场。赉事导演把该片的海报放在我的桌旁,于是马上有一大群粉丝蜂拥而上,冲到了警戒线周围。比赛进行过程中,每当我站起来理清思路时,就会有女生给我递电话号码,并请求我在她们肚皮或腿上签名。
这对于一个17岁的男孩来说就像是一场梦,当然,我不否认我很享受这种备受关注的感觉,但从职业角度说,这就像是一场噩梦。比赛开始对我不利,我发现自己在想的是应该怎样去思考,而非全心投入比赛。那些“国际特级大师”们,我的长辈们都被冷落了,并对我怒目而视,其中有些人根本瞧不起我。此前我曾得了8次全国冠军,无论是人气还是知名度都高得超乎想象,但这些对于我的成功之旅毫无帮助可言,更不用说什么幸福了。
年纪轻轻我就逐渐意识到,名气是虚无飘缈的东西。我一直致力于自身技艺的发展,已经习惯了长时间高强度思考后辛苦换来成就与满足感。这种平静的感觉与外界的称赞毫不相关,我渴望回到那个天真无邪、有着无限创造力的阶段。我怀念那段刚刚开始学象棋时的生活,但现在,我根本摆脱不了媒体的追踪。我发现自己对象棋都有点发怵了,动身参加比赛前心情很低落。下象棋时我难以充满激情,并频频受邀于各种电视节目,还要强装微笑。
18岁时,我无意中读到一本书,名叫《道德经》,从此我的生活也发生了转折。书中的智慧令我感动不已,此后,我开始研究起其他的佛教、道教经典了。我意识到这样一点:为他人眼中的巅峰人物与生活质量之间毫无关系,我所追求的是内心的宁静。
1998年10月5丑,我走进了位于曼哈顿市区的威廉姆.C.C.陈的太极拳工作室,那里的男男女女们沉浸于一组组具有舞蹈美感的动作中,他们那种平和的状态深深打动了我。过去我总是与那些好强的棋手打交道,要想赢得大的赛事就必须不断探索、打破自身的狭隘,而现在,一切却以身体的意识为中心,仿佛有意以这种奇怪的方式缓慢做着运动就会带来内在的愉悦。
我学得很快,并对正在经历的成长过程着了迷。从12岁起,我就一直写周记,记下自己的象棋学习心得,不断观察自己的心理变化,现在,我对太极亦是如此。
重新规范了自己的动作约6个月后,陈大师邀请我加入推手班。这个消息让我非常兴奋,我终于向这一艺术的武术方面迈开了第一步。在第一阶段,老师和我会面对面地站着,每个人的右腿向前,右手腕背部相接触。他让我推他,但当我推的时候,他却离开原地。我没推着,身体马上前倾,整个人一下子绊倒了,擦破了额头。接着,他轻轻推推我,我试着躲过去,但叉不知道往哪儿躲。最终,出于本能,我往后仰,试着抵抗面临的攻击,和陈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但陈却让我飞到了半空。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老师不断教授我“不抵抗主义”的身体机制。随着训练程度不断加强,我学会了如何化解进攻而纹丝不动口我发现自己算计得少了,但感觉得多了,同时,随着这些身体机能逐步融会贯通后,之前所学习的太极打坐中的一些小动作开始在推手练习中起作用了。有一次,在拳击练习过程中,我突然发现了对手的一个漏洞,他马上想跳着躲开我。我的进攻让他大为吃惊,事后他告诉我他被我推开了,但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有什么进攻的举动。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但我渐渐开始意识到我在卧室中进行的打坐练习所蕴含的巨大威力。在对某些特定动作进行了几千次慢劫作练习和不断改进后,我的身体似乎已本能地发生了变化。在太极里,要想使身体产生很大的影响力,意志力比身体动作更为重要。
这种学习经历和我学象棋有点相似。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技巧、原理与理论上,使之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从表面看,太极和象棋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但在我的意识中,它们逐渐合二为一了。我开始把自己对象棋的看法以太极理念表现出来,似乎这两种艺术由一种本质的东西连接起来了。每天我都能发现新的相似点,以至于在学习太极时都把它看成是在研究象棋了。有一次在曼菲斯做一场40盘即时象棋展示时,我突然意识到,下棋方式与太极是一致的。我并没有算计如何布置棋局或开局,我只是凭着感觉走,把空余的空间填满,这恰恰就像是在海边或在武术中乘风破浪。一切都充满着狂野的气息!不用下棋却能赢得比赛。
无独有偶,在推手比赛中,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让我能一步步分解对手的阵营,发现他的漏洞,这和象棋比赛本质无异。我对于意识、象棋和太极的着迷,对文学与大海、打坐与哲学的热爱,所有这些都紧紧围绕着一个主题:完全融人某项活动,挖掘自己思维的潜能。我的成长过程逐渐被定义成了“畅通无阻”口从普通的意识模式出发,我也曾注意到不同生活经历存在的明显关联之处。
在探索这些关联的过程中,我的生活也开始了高强度的学习体验。记得一个暴风雨的下午,我坐在百慕大悬崖上,看着海浪拍打着岩石。我的目光停留在了涌回大海的潮水上,突然间,数周来一直让我苦思不得其解的象棋难题有了答案。还有一次连续8小时完全沉浸于一个棋局的分析中,这时,我对太极有了突破性的理解,并在当天晚上的课上成功验证了这一点。伟大的文学作品可以激励我在象棋学习中取得进步,在纽约马路上的跳身投篮让我对流动性有了更好的理解,并可将此用于太极中。作为自由潜水者,在水下70英尺屏住呼吸可以让我在世界象棋或武术大赛期间缓解压力。训练自己在激烈的体力消耗后能够快速减缓心跳有助于我在耗费心力的象棋比赛期间迅速复元。在经历了数年的迷茫之后,我又重新自由起飞,努力获职大量信息,并完完全全地爱上了学习。
在开始构思这本书之前,能以一种很抽象的方式了解到自己在武术上的成长历程我就很知足了。我总是把自己的经历和“平行学习”、“级别转化”等联系起来。我感觉自己把象棋理解的精髓已转移到了太极练习中去了,但这对我而言,意义并不大。“精髓”实际上能意味着什么?怎么能把意识的东西转化到身体上呢?
2000年1 1月我赢得首个全国推手赛冠军后,这些问题成了我生活的重中之重。当时我正在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哲学,尤其是亚洲学派更是让我着迷。在古印度、中国、希腊的书中我得到了一些有趣的发现,并能从自己的经历中找到影子:奥义哲学的“精华”,道家的“包容”,新儒家的“原则”,佛教的“非二元性”,柏拉图学派的“理念”对我而言似乎是很冒四古怪、跨越文化的。只要一有新的想法,我就马上会和某位不同意我的结论的教授进行争辩、验证。学术派似乎难以接受抽象的语言:当我在讲“直觉”时,一位哲学教授上下打量着我,并说这个词毫无意义可言。对于精准度的需求迫使我更具体地来思考这些理念。我必须更深入地认识“精华”、“质”、“原则”、“直觉”和“智慧”等概念,以便可以理解自己的经历,并有机会将其表达出来。
在我努力做到更准确地理解自己的学习过程的同时,我需要不断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并要记住哪些我已融会贯通,哪些已经遗忘。在我的象棋与武术生涯中,学习方法对我的成长至关重要。我有时将其归纳为“以数字摆脱数字”,“以形式摆脱形式”。这一过程的一个基本范例可以通过象棋轻松地展示出来:象棋学习者必须先要专心学习基础知识,然后有望获取高级技能。他会学习残局、中局、开局的种种原则。刚开始他会同时考虑一两个关键性主题,但慢慢地,直觉会学着把更多的原理结合起来,融人自己的潜意识中。最终,这种基础已深深扎根,无须去特意思考,但潜意识里却会这么去做。这个过程会往复循环,并不断吸收深层次的习得。
实力强劲的象棋手很少会谈起基本原理,但这些却是他们精湛技艺的基石。无独有倡,在一场专业演出中,伟大的钢琴家或小提琴家不会考虑单个乐符,而是完美地将其全部演绎出来。事实上,在演奏贝多芬的《第五交响乐》时如果只想着某个C调的话,可能会出状况,因为整个乐感可能就没了。问题在于,如果你想为初学者写一本象棋指导书的话,你就必须把潜意识中的所有东西都给挖掘出来——我在写第一本书《乔希?维茨金的进攻型象棋》时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为了给初学者写书,我不得不对自己的象棋知识进行分解,然而多年来,对于那些核心信息我已经形成了一套严密的融合体系。
在分析学习的艺术时也会看到这种状态:各种主题可以被吸收、运用、遗忘。我先是弄明白如何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象棋世界中高效学习,否则,只要停步不前,排名靠前的对手就会赶超你。接着,我会本能地把这些经验教训运用到武术中去。我会避开初学者会面临的种种陷阱和潜在分歧,但我没有真正考虑过这些,因为这一切,就像象棋原理一样,都已了然于心。
自从决定写这本书,我一直在分析自身,对知识进行分解,积极探索自己的经历。对外界讲述自己的学习经历对我也是一种挑战,即如何让自己的想法更易被接受。只要发现所提到的概念或学习技巧太过抽象,我都会将其逐步分解。渐渐地,我开始发现那些曾默默指导过我的种种原则,一套系统性的学习方法也浮出了水面。
我的象棋生涯开始于纽约格林威治村的华盛顿广场公园,之后一过就是16年。这段时间里,我参加过美国、罗马尼亚、德国、匈牙利、巴西和印度的国际比赛,经历了各种心痛与狂喜。近年来,我的太极生涯已成了静思与激烈的武术比赛,每天都有进步,同时这也是对学习过程的观察、测试与探索。现在,我已获得了13项太极拳全国推手大赛冠军头衔,在2002年台湾举办的全球大赛中名列第三,2004年台湾举办的中华杯太极拳国际锦标赛中获得了太极拳推手赛的世界冠军。
一切竞争都未熄灭我对胜利的热情,但现在我越来越喜欢学习和训练本身了。参加了这么多年的大型赛事,在压力下表现卓越已成了我的生活方式。坐在电脑前写下这些话与承受压力参赛的感觉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我意识到了这样~点:我所擅长的既不是太极,也不是象棋,而是学习的艺术。本书旨在讲述我的学习方法。
第1部分基础THE FOUNDATION
第一章无心之举
晚冬的一个寒冷的下午,在纽约市中心,妈妈拉着我的手往华盛顿广场公园走,当时我只有6岁,非常淘气,狂爱蜘蛛侠、鲨鱼、恐龙、体育运动,让父母头大不已。“这孩子太能折腾了,”我妈妈总会这么说。我总是会缠着爸爸玩足球或棒球,或者在卧室里和他摔跤。朋友们称我是“皮肤杀手”,因为在操场上玩金属棒或潜水时膝盖总会皮开肉绽。起初我对极限小轮车产生了兴趣,用隔壁建筑工地上的木屑和煤块建成了临时车道。我一向不肯戴头盔,直至有一天因为一次大的扭伤最后做了一个面部植皮,以至于妈妈下了狠心,除非我听话,否则骑马时她也不戴头盔。
这殷路我们走了很多遍了。我喜欢在猿猴丛林中荡来荡去,像人猿泰山那样,丛林就是我的天地。但现在,事情有点不同了。当我转过头时,大理石棋盘上一个个神秘的小塑像令我非常惊讶与好奇。当时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窥探丛林,棋子就是各种动物,充满魔力,随时要跳出棋盘。两个公园常客坐在棋桌两边,互相调侃对方。气氛异常紧张,之后就见一枚枚棋子开始出动,他们灵活地移动着棋子,快如闪电,精准神速,黑白两道占据棋盘,阵营分明。我被这一战场深深吸引住了,觉得这个游戏似曾相识,我喜欢它。紧接着就有一群人围丁过来,我没能继续看下去。妈妈轻轻地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几天后,我和妈妈又经过了公园的这个角落,我松开妈妈的手,朝着一位有银灰色胡子的老人跑了过去,他正在其中一张大理石桌上摆着塑料棋子。那天我曾在学校里看到有些小孩子在下象棋,我觉得我也能下。“想玩吗?”那位老人透过眼镜疑惑地看着我。妈妈马上道歉,解释说我不会下,但老人说没关系,他也有小孩子,也比较空。妈妈告诉我说,在下棋过程中要把舌头伸出来,抵在上唇上,言下之意就是要么放弃要么就专心好好下。当时的感觉很奇怪,仿佛找到了自己遗失的记忆。移动棋子时我感觉自己以前也这样做过。这个游戏,就像一首好歌一样,非常协调。我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走时那位老人就看会儿报纸,但几分钟后他就开始愤怒了,推开我妈妈,说她不该推他。很显然,我的棋下得不错。在对几个棋子的布局进行协调后,我发动了一场进攻,那位老人不得不全力反击。过了一会儿来了一群人围在了桌旁,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着“年轻的菲舍尔”之类的话。妈妈有点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的儿子干了什么。我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最后老人赢得了比赛。我们握了手,他问了我的名字,写在报纸上,并说:“乔希?维茨金,有一天我会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名字。”
从那天起,华盛顿广场公园成为我的第二个家,而象棋也成了我的最爱。放学后我不再急着去踢足球或打棒球,而一心想去公园。我会对着某个看若有点吓人的家伙坐下,摆出比赛的架势进入战斗。我喜欢比赛的刺激,有时我会不停地玩快棋,连续几个小时盯着棋子看,不断思考战术,来来回回摆弄着棋盘的布局。回到家脑子里总是在想着下棋这回事,接着就会让爸爸把他尘封已久的布棋盘拿出来跟我玩。
慢慢地,我成了公园的常客,他们开始保护我,向我展示下棋的技巧,教我怎么发动致命一击,直接让对手落败。我成了这条街上的宠儿。对于孩子来说,这是个很古怪的学堂,周围的观众有酒鬼、无家可归的天才、赌徒、吸毒者、另类艺术家等,他们粗鲁、聪明、颓废,住在贫民窟里,却对象棋充满了热爱。
每天,除非下雨或下雪,华盛顿广场西南角的19张大理石棋桌旁都会出现这些人的身影。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在那儿,用小小手臂拿着棋子,嚼着口香糖,从比赛中学习象棋。父母在同意我来公园之前也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的,但我很倔,而且在我来下棋时那些人也都很注意自1 6第一章无心之举己的言谈举止。他们熄灭了香烟和大麻烟,说话收敛了很多,不正当交易也明显减少。我总是坐在他们中间,一坐下就聚精会神,开始鏖战。妈妈告诉我说,她看到她的儿子在下象棋时就像是一位老人。我太过于专注,以至于她觉得如果她把手放在我眼前的话都会燃烧起来。为什么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会对象棋这么认真,对此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这是一种本能吧。
几个月后,我已经击败了许多下了几十年象棋的人了。每次输的时候,就会有朋友给我提一条建议,比如“乔希,你进攻太少了,让对方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你得发动进攻,让对手恐慌起来”,又或者“乔希,你得护住王和车,不护好本营会让你很快败下阵来的”o之后我会马上击钟,摆好棋子重新开战。每次失败都是一个教训,每次胜利却是一次喜悦。每天象棋都让我爱不释手,乐在其中。
只要我来下棋,总会有一大群人过来观战。我成了这个小小世界中的明星了,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能得到这么多的关注很让我兴奋,但同时也是不小的挑战。我很快就意识到了,当我脑子里在想着有人在观战的话,我的棋就会下得很糟。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想忽视身旁大人们对自己的评论真的很难,我似乎处于这样一个状态,棋盘布局的紧强气流与周围的议论声、交通噪音、救护车的警报声,所有这些都形成了一个激人奋发的强大漩涡,开拓自己的思路。有时我在华盛顿广场的吵闹声中甚至比在安静的卧室里更容易进入状态,但有时我会环顾四周,看着身边每一个人,因他们的谈话而分神,下得一败涂地。我相信我爸妈最开始在旁边观看我下象棋时一定很沮丧:他们根本分不清我是在嚼软Q糖、微笑、开玩笑、考虑自己的棋局还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中。
一个周六的下午,我在和朋友杰瑞下快棋时,有一个高个子站在人群中看。我注意到他了,但马上投入到了比赛中。几个小时后,他找到我父亲,并自我介绍说他叫布鲁斯-潘道菲尼,是国际象棋大师和象棋老师。布鲁斯告诉我父亲说我很有天赋,他愿意教我。
我父亲认出,在1972年历史性的鲍比?菲舍尔vs鲍里斯-斯帕斯基的世界象棋大赛上,就是布鲁斯与舍尔比-利曼一起做的电视解说。这场比赛是对国际象棋的大革命,这是冷战期间的一场太赛,矛头直指前苏联世界冠军,他的背后是一支百人教练与陪练团队,而发起挑战的却是一位性格怪异的美国人,他所有的应战准备工作都是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进行的。菲舍尔兼具詹姆斯?迪恩与葛丽泰-嘉宝的风采,让全美为之着迷。
两大高手此次对决的政治气息极浓,随着比赛的深入,它逐渐被视为冷战的象征。亨利?基辛格给鲍比打电话加油,双方政客也紧密关注着每场比赛。舍尔比与布鲁斯每天在电视上做深入浅出的赛事分析时,全球人都屏住呼吸观看比赛。最后菲舍尔赢得了比赛,他马上成了国际名人,而象棋也在全美风靡起来。瞬间,这项活动取得了与篮球、橄榄球、棒球、曲棍球同等的地位。之后在1975年,菲舍尔放弃了卫冕赛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自此以后,美国的象棋界一直在寻找另一个鲍比?菲舍尔,让这项赛事重新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