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老天曾以10万伏的高压置我于死地,确实够残酷,我算是一个苦命人;但万分幸运的是,它又帮助我搭乘了一辆又一辆顺风车,奇迹般地逃离了死亡,从这个角度上讲,它又真的够哥们儿。所以我更愿意把那场变故当成命运跟我刘伟开的一个重口味玩笑。
10岁时的那场变故,我自己记得不是十分清楚。说记不清楚,也许是我更愿意选择性地失忆。但是,此时此刻,我愿意尽力撩拨开那段记忆,说得煽情一点,只为读到这本书的你。
1998年,我们家住在爸爸单位的家属院。那一年的年关,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喜事:老爸单位分配给了我们家一套新房子。爸妈冒着北京严冬的寒风,毫不迟疑,风风火火地开始了装修。本来就是新年刚过,再加上又分了新房,全家一片喜气洋洋,仿佛新的美好生活就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1998年 2月12号,开学前三天,年味还没有散尽,家里的好吃的也还堆积如山。如果没出意外,那将是一个喜庆的正月十六月圆之日。那年的我刚 10岁,那个年纪估计你们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要抓住寒假的尾巴。爸爸在忙装修,妈妈上班去了,绝佳时机啊,此时不玩更待何时?作为大院里的孩子王,我整天带领着一群发小去玩各种游戏,捉迷藏显然是最刺激的。“剪刀,石头,布”,选出一个负责捉人的“倒霉鬼”,然后划定躲藏范围,当“鬼”从一数到一百的时间里,我们要尽快找到,并藏到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一、二、三、四……”他伏身趴在楼道的墙面上开始数了起来,我们迅速作鸟兽散,“身手敏捷”的我永远能够找到最意想不到的藏身之处,四下搜寻,我和一个小伙伴很快发现了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那是院子角落里的一个配电室,我们异常兴奋地跨过低矮的泥砌红砖墙,轻而易举地就藏了进去。我们老老实实地猫在那里,躲在红砖墙底下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伴随着小伙伴们一个个落网的“惨叫声”,“倒霉鬼”的战果不断扩大,搜寻的范围也在不断扩大,但他还是没有发现我们的藏身之所。我俩得意极了,甚至大胆地交流了几句,互相臭屁。坚守了好一会儿,我们终于听见了胜利的号角声:“刘伟你们快出来吧,我认输了!”于是,我俩迫不及待地向外爬,他躲在靠外边的位置,先于我爬上了红砖墙,把脚下的一块砖踩得松动了,当我再扒着那块砖往上爬的时候,它毫无预兆也是毫不意外地整块脱落下来,我立刻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向后仰了过去,双臂搭在了中间变压器的裸线上,“砰”的一声变压器爆炸了,我的记忆也就开始变得一片空白 ……
接下来一直到在医院醒来,其间发生的事情,我就一无所知了。那时候的我可能去鬼门关“短途旅行”了一下,所以以下的内容都是我“旅行”回来后从众人的说辞中一点一点拼凑而来的。
据说在当时配电室旁边有一栋六层楼,老苏联建筑,而当时五层刚好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变压器爆炸的一声巨响之后,他立刻冲下楼来,以刘翔百米跨栏般的速度跨过围栏和围墙,抱起我就往外冲;刚好在这个时候,小区里有一个从来不遛弯儿的大夫出现了,彼时彼刻他刚好就溜达到了配电室门口,于是他立刻给我做了紧急抢救;刚好在差不多 30米之外的地方停着一辆面包车,这位大夫即刻抱着我坐上车就往积水潭医院赶;据说我的伤口非常恐怖,透过它甚至能看到心脏,刚好积水潭医院那边又研制出一种新药,还在测试期,但是为了不伤到动脉,也就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后来伤口恢复得不错,心脏一点没有受伤,也没有一点后遗症。大夫对我说,一万个人遇到你这样的事情,也未必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
说着说着,我突然发现,怎么这么多的“刚好”?是否每多一个“刚好”,我就应该在幸运之前多加一个“更”字?因此我更相信这只是命运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让我离死亡那么近,最后居然搭乘了一辆又一辆顺风车,奇迹般地回到了妈妈身边。如果真的像那位大夫所说,活下来是万分之一的幸运,那我是否真的该好好庆祝一下,感谢命运给我开的玩笑还没有过分到极致?
老妈说,当我去“短途旅行”的时候,她正下班骑车回家,可能是出于母子间从脐带开始的天然联系,老妈的心里突然就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恍恍惚惚地居然骑过了院子的大门。当她慌慌张张地刚一拐进小区,果真立刻就有人冲上来跟她说:“你家儿子出事儿了!”短短几个字,比喻成晴天霹雳应该不过分,妈妈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老爸说,我出事的时候,他正在挥汗如雨地忙着装修,有邻居跑来告知他,我被高压电击中了,他在瞬间发呆之后,猛然间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满脸绝望,分不清哪是汗水,哪是泪水。要知道,老爸可是一个从来没有在我和妈妈面前流过眼泪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