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凯恩生长于虔诚的基督教家庭,父亲是牧师,母亲是国小教师,国中毕业以前他和父母、妹妹住在教会中长达9年,受到许多人的疼爱。然而凯恩却不快乐,因为他始终达不到父母订下的高标准。
父亲是典型的A型血性格,事事要求完美,即使是每次礼拜的演讲稿,总要改上三四次才行。因为从小祖父对父亲的要求就特别严格,近乎吹毛求疵。考试若没考满分、放学回家时若瞄了球场上的同学一眼,便会施行体罚。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的父亲,教养凯恩时亦如法炮制。
完美主义的家庭传统
凯恩父亲从小在学校的表现非常优秀,高中联考便考上第一志愿建国中学,但祖父却不让他入学,说:“读什么高中,有一技之长更为重要。”于是父亲改读大安高工,毕业后以一个高职生的学历,考上政大外交系,足见其资质之优异。大学尚未读完,祖父又叨念着:“现在传福音比较重要,读什么外文系?”大学毕业后,父亲便开始牧师的工作。
曾和祖父住过一段时日,凯恩总是提心吊胆,祖父的严厉甚于父亲,而且生活克勤克俭。其实公务员收入不差,祖父对自己、对别人却十分吝啬。为了省电,洗衣机只能做脱水用;为了省钱,保鲜膜用完要清洗晾干下次再用;上完厕所不能直接冲水,要一瓢一瓢舀洗澡水来冲马桶。凯恩永远记得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按下冲水键,水哗啦哗啦地流时,祖父板着脸孔出现,拿了一根粗大的木棍,不但将凯恩打了一顿,还要他在漆黑的厕所里罚站。
因为祖父的教育,父亲必须极度压抑自己,不论是在工作、生活、情感等各方面,追求欲望、真情流露,都是极度奢侈的。在凯恩的童年印象中,讲台上的父亲是高不可攀的;每个星期总有许多人走进教会,听父亲做礼拜,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虔诚的、庄严的。他们总是羡慕凯恩,出生在一个牧师家庭,然而,只有凯恩知道,对教徒和蔼可亲、和颜悦色的父亲,对自己却非常严厉。父亲的完美要求,造成他莫大的压力。
无论如何都是错
当凯恩开开心心地拿着全班第一名的成绩回家时,父亲却紧绷着脸,毫不留情地将考卷丢到地上,指着考卷上的分数说:“考这种成绩,还敢拿出来!”凯恩望着96分的红色签字笔迹,觉得丧气极了。
父亲的否定,让凯恩对学习的兴趣越来越低落,成绩也越来越差。父亲难以忍受儿子的退步,就在做完礼拜后,冷峻地对他说:“礼拜做完,赶快回家,不要丢人现眼。”
一句话将凯恩打入地狱,他始终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父亲的话仿佛恶狠狠地、莫名其妙地打了他一巴掌。渐渐地,他连教会也不想去了。
凯恩和父亲处得不愉快,和母亲也无话可说。母亲一辈子都在对他传福音,好像他有永远赎不完的罪。担任国小教师的母亲,对凯恩的要求也很高,不论他做得多好,母亲都能挑出不满意的地方。
凯恩自动自发地扫地,希望得到赞美,母亲却说:“如果那个角落也扫到就好了。”饭后,凯恩主动洗碗,母亲也只有一句话:“怎么没把料理台的油渍顺便清理一下呢?”
在凯恩的记忆中,好像无论他如何做,都始终得不到父母亲的肯定。一次又一次被否定的凯恩,就像活在一个巨大阴影中。
我没有抽烟
有一回,凯恩带朋友回家,朋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就在房间里吞云吐雾。朋友问凯恩:“要不要也来一支?”他摇摇头,因为他想到父母亲如果知道他抽烟,将会非常生气。朋友回去了,却把抽剩的烟放在凯恩房里,母亲打扫时发现了,揪着他兴师问罪。
“你为什么要抽烟?”母亲问。
“我没有抽。”凯恩矢口否认。
“你还说没有,烟就在你房里。”母亲生气地质问。
“那是朋友的。”凯恩说。
“为什么要说谎?”母亲声音愈来愈高。
“我没有!”凯恩委屈地说。
“不要说谎!”母亲大声说。
母亲恼怒了,两颊刻着失望的表情,这让凯恩伤透了心,为什么母亲就是不能相信自己?为什么她就认为儿子一定会做错事?为什么他们从来都不愿意肯定自己的儿子?
无罪的忏悔
母亲硬是抓着凯恩跪下来祷告,向上帝忏悔。凯恩听着母亲嘴里念念有词,将自己形容成做错事又说谎掩饰的人,他无可奈何地低下头,紧紧掐着交叉握着的手指。年仅十五六岁的他,决定再也不做乖孩子,再也不要为父母而活,他告诉自己:“我的生命我自己决定,他们不能再干扰我,他们的意见不能左右我,我就是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走和他们完全相反的路!”
祷告完毕,回到房里,凯恩拿起朋友留下的烟,冷冷一笑,说:“既然你们这么认定我抽烟,我就抽给你们看。”他拿出一支叼在嘴上。在火光与烟草交会的瞬间,一缕白烟冉冉升起,强忍着被呛的咳嗽,凯恩坐在房间窗口边,一口一口吞吐着成长中的苦涩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