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人们并非想象的那样理性
你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没碰到一个从不拖沓的人。遇见麻烦就往后拖,“明日复明日”的现象随处可见—无论我们怎样痛下决心、自我克制,一次又一次痛心疾首地矢志自新,但是克服拖沓恶习实在太难,难得无法想象。
我想通过我本人的一段亲身经历,与大家分享怎样才能战胜拖沓恶习。我18岁那年,遭遇了一次可怕的事故。一颗镁光照明弹在我身边突然爆炸,造成我全身70%的皮肤三度烧伤(事件经过我曾写进《怪诞经济学》一书中①)。更倒霉的是,住院3个星期后我在输血时染上了肝炎。无论什么时候,肝脏染上恶性病毒都不是好事,况且我当时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肝炎增加了手术并发症的风险,耽误了我的烧伤治疗,我全身很大一部分皮肤移植产生了排异反应。更糟糕的是,医生无法确诊我患的是哪一种肝炎。他们只知道我患的既不是甲型肝炎也不是乙型肝炎,但到底是哪一型肝炎无法确定。后来肝炎病情勉强得到控制,但依然时好时坏,不时发作,给我的身体机能造成巨大损伤,因而延长了身体痊愈的时间。
8年以后我读研究生时,肝炎复发,病情严重。我到学生医疗中心检查,经过多次抽血化验,医生给出了诊断:我患的是丙型肝炎,这是不久前刚从已有类型中分离鉴别出来的。虽然我浑身难受,却仍把它当成一个好消息。第一,我终于知道我患的是什么病了;第二,当时还处在试验阶段的一种新药—干扰素—对治疗丙型肝炎可能有很好的疗效。医生问我是否愿意作为志愿者参加干扰素疗法的实验研究。面对肝纤维化和肝硬化的危险,以及丙型肝炎可能引起的早逝,尽管新药实验有风险,两害相权取其轻,对我来说,志愿参加该药的临床实验明显利大于弊。
治疗的第一阶段需要每星期3次自我注射干扰素。医生警告我注射后会有副作用,会出现感冒一类的症状,包括发烧、恶心、头疼,还有呕吐—不久后,我发现他说得非常准确。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根治肝炎,从此以后一年半的时间里,我每个星期一、三、五的晚上,给自己规定并实行了“雷打不动”的操作规程:回到宿舍以后,从药品柜里取出注射器,打开冰箱,按规定剂量抽进干扰素,把针头扎进大腿。
是我在那间阁楼一般的学生宿舍里拥有的唯一好玩的家具—躺在上面我可以正对电视机屏幕。|福哇小說@下載站|我在吊床下面放着一个可以随手拿到的桶,因为过一会儿我准会呕吐,我还预备了一条毯子以便发烧感觉冷时盖上。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恶心、发烧、发抖、头疼等症状一一出现,再过一阵我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中午,我觉得多少好一些了,再回学校去进行研究项目。
我和参加实验的其他病人一样,不仅需要长时间地与药物副作用作斗争,同时还要艰难地面对自己的拖沓恶习和自我控制问题。注射干扰素那天就是我的受难日。我需要经受注射后16个小时副作用的种种折磨,同时又希望有朝一日这种药物能根治我的病。用心理学家的术语来说,我为了“正面长远效应”必须忍受“负面即时效应”。这种问题我们经常遇到,有些事情尽管从长远来看对人们有利,但大家却往往不会去做。尽管我们的良知激励我们采取行动,但多数人却宁愿逃避那些目前不尽愉快的事情(参加锻炼、从事会令人厌恶的工作、打扫车库),尽管将来会有好的结果(有益健康、获得晋升、得到配偶的赞许)。
苦熬了18个月,医生告诉我,我是参加实验的志愿者中唯一自始至终地严格按治疗规定注射干扰素的人。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多次未按规定进行注射—考虑到严重的副作用,这并不令人感到奇怪。(实际上,不按照规定进行治疗是个非常普遍的问题。)
我是怎样经受住了十几个月的痛苦折磨的?难道我真的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力吗?其实我和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一样,在自我控制方面也存在很多问题,每到注射干扰素的那一天,我也巴不得逃过去。但是我有个小诀窍,能够让这一治疗过程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这就是看电影。我酷爱看电影,如果有时间,我天天看也看不够。医生告诉我注射后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以后,我就决定用电影作为激励手段。由于注射干扰素的副作用确实存在,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每到注射那一天,我就先到上学路上的那家音像店挑几部我喜欢的电影录像带。整整一天的时间,我想的都是电影会有多精彩,急切盼望放学后放给自己看。放学回去,我先注射干扰素,然后一跃跳进吊床躺好,把身体调整到最佳观看角度,接着按一下遥控器的播放键—我的小小电影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