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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桥

作者:科尼利厄斯·瑞恩 (美)
栏目:历史.地理
类别:国外
大小:1.09M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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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在德里尔这个有着千年历史的荷兰村庄,人们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甚至在破晓之前,烦躁不安的人们就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百叶窗后面的灯光也亮了起来。起初人们只是意识到,有某件令人费解的事情,正在外面发生。逐渐地,模糊的印象变得隐约可见了。从远处,传来了一种隐隐约约的低沉声音。
  那声音几乎难以听见,但又持续不断,一阵一阵地来到了村子里。许多人由于无法把这难以捉摸的声音辨认出来,于是在听的时候,便本能地以为那是附近的下莱茵河的流动有了某种变化。荷兰的一半国土处于海平面之下,在荷兰,水是恒久不变的敌人,而在自11世纪以前一直进行的一场永无休止的战斗当中,堤岸则是主要的武器。德里尔村位于下莱茵河的一个大的弯曲处,在阿纳姆的东南方,阿纳姆是海尔德兰① 省的首府;德里尔村始终在提醒人们,有这么一场斗争。村子北边几百码处,有一座巨大的堤岸,堤岸的上方是一条马路,堤岸在一些地方有20多英尺高,这座堤岸挡住了400码宽的不安宁的河流,保护着村子以及整个地区。但今天早晨,这条河流却并不是使人惊恐的理由。下莱茵河以它的通常的流速,每小时2英里,平静地流入北海。在这座保护性的堤岸的石壁上回荡的声音,系来自另外一个、无情得多的敌人。
  当天色变亮,太阳开始驱散薄雾的时候,喧闹声也变大了。从德里尔正东方的马路上,村民们能够清晰地听见车辆行驶的声音——那声音似乎随着每一分钟的过去都变得更大。现在他们的不安变成了惊恐,因为这个声音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这个第五个年头,在纳粹占领的51个月之后,每一个人都认出了,那是德军车队在隆隆行驶。
  更加令人惊恐的,是车队的规模。有些人后来回忆说,他们以前只有一次听见过这样的车流——那是在1940年5月,德国人入侵荷兰的时候。当时,在离德里尔10到15英里的第三帝国边界上,希特勒的机械化部队蜂拥而过,驶上各条公路干线,然后迅速分散在全国各地。现在,在那些相同的马路上,车队似乎再次无穷无尽地移动着。
  奇怪的声音来自最近的一条公路干线——那是一条双车道的公路,它把位于下莱茵河北岸的阿纳姆,与8世纪建成的奈梅亨市连接了起来,奈梅亨坐落在宽阔的瓦尔河上,在南边11英里处。与汽车发动机的低沉的颤动声形成对照的是,人们能够清楚地辨认出一些独特的声音,它们奇特地与军事车队格格不入——那是马拉的四轮运货车的车轮的刺耳的刮擦声,数不清的自行车的啪啪作响声,以及缓慢、凌乱的拖着脚步的行走声。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车队?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要前往何方?在战争中的这个时刻,荷兰的未来大有可能依赖于对那个问题的回答上。大多数人认为,车队运送着大量的增援部队——他们不是涌进荷兰来增援驻军,就是匆匆赶往南方,以阻止盟军的前进。盟军已经以引人注目的速度,解放了法国北部,现在他们正在比利时作战,据说已经逼近首都布鲁塞尔,而布鲁塞尔离这里不到100英里。始终有谣传说,强大的盟军装甲部队正在朝荷兰边界大举猛攻。不过车队正在朝哪个方向行驶,德里尔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有把握地说出。距离的遥远和声音的扩散,使得正确判断成为不可能。而且由于宵禁,村民也不能走出家门去打听。
  他们被心中无数疑问折磨着,只能等待。他们不可能知道,就在破晓之前,构成小小的德里尔村的德军驻军的3名年轻士兵,全都已经骑着偷来的自行车离开了村子,消失进了雾霭之中。村子里再也没有任何军事当局,来推行宵禁的规章制度了。
  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而仍然呆在家里。但他们当中的那些更加好奇的人,已不耐烦等待,于是决定冒险打电话。年轻的科拉·巴尔图森的家在霍宁斯旷野街12号,隔壁就是她家的果酱工厂,她在家里给在阿纳姆的朋友们打了电话。她几乎无法相信他们的亲眼目睹的报告。车队并不是前往南方,或赶赴西部前线。就在这个薄雾蒙蒙的清晨,在1944年9月4日,德国人以及他们的支持者们似乎是在逃离荷兰,是在使用能够移动的一切交通工具逃跑。
  科拉认为,每一个人原先预计要发生的那场战斗,现在将会离他们而去。她错了。德里尔本来是个无足轻重的村庄,迄今为止还没有被战斗触动,对德里尔村来说,战争刚刚开始。
  2
  南方50英里处,在靠近比利时边界的城镇和村庄里,荷兰人兴高采烈。他们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在法国北部和比利时遭到重创的希特勒军队的余部,正在川流不息地从他们的窗外经过。崩溃似乎是个传染病,除了部队之外,成千上万的德国平民和荷兰纳粹也在撤离。而且对这些逃跑的部队来说,所有的马路似乎全都通向德国边界。
  由于撤退开始得非常缓慢——开始的时候只有稀稀落落的参谋车和普通车辆在越过比利时边界——因而没有几个荷兰人能够精确说出,撤退是何时开始的。有些人认为,撤退开始于9月2日,有些人认为是3日。但到4日的时候,德国人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们的调动,就已经呈现出溃败的特征,那是一种发疯似的集体大逃亡,它在9月5日达到了顶峰。后来在荷兰历史中,那一天被称为“发疯的星期二”(Dolle Dinsdag)。
  惊恐和无序似乎就是德国人逃跑的特色。每一种交通工具都派上了用场。从比利时边界向北,直到阿纳姆以及阿纳姆以北,马路上挤满了卡车、公共汽车、参谋车、半履带式车辆、装甲车、马拉的农家大车,还有用木炭和木料提供动力的平民的汽车。在整个杂乱无序的车队里,到处都有成群的疲惫不堪、满身尘土的士兵骑着匆匆征用来的自行车。
  甚至还有更加古怪的运输形式。在比利时边界北边几英里处的瓦尔肯斯瓦德镇,人们看见,满身重负的德国士兵,在吃力地踏着儿童的踏板滑车前行。在60英里以外的地方,在阿纳姆,成群的人站在阿姆斯特丹路上,注视着两匹步履艰难的农用马,拖着一辆巨大的银黑色灵车缓缓经过。灵车放置棺材的地方,挤坐着20来个衣冠不整、精疲力竭的德国人。
  在这些可怜的车队当中步履蹒跚的,是来自多个部队的德国士兵。有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没有了坦克的装甲兵;有德国空军,那些不是在法国就是在比利时遭受了重创的德国空军,所剩余的人员大概就是这些了;有来自20多个师的德国国防军的士兵;还有武装党卫军① 士兵,他们的骷髅画① 徽章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身份证明。圣奥登罗得的年轻的威廉明娜·科彭斯,看着这些显然无人带领、神情茫然的部队毫无目的地前进,心中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令在旁边观看的荷兰人感到既辛酸又好笑的是,有一些士兵连方向都搞不清楚,还要询问到德国边界怎么走。工业城市艾因霍温②,是特大企业菲利浦电器公司③ 的所在地,那里的市民听见来自比利时的低沉炮声,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了。现在,人们注视着吃了败仗的德军的残兵败将挤满马路,暗自预料盟军部队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到达,德国人也这么认为。弗朗斯·科尔蒂是市政府财政局的一位24岁的雇员,在他看来,这些部队无意奋力抵抗。从附近的机场传来爆炸的轰响声,那是工兵在炸毁机场跑道、军火临时存放处、汽油储存罐和飞机库。透过在城市上空飘浮过去的一层烟幕,科尔蒂看到,一个个小分队的士兵正在忙碌,把架设在菲利浦电器公司大楼屋顶上的沉重的高射炮卸下来。
  在整个地区,从艾因霍温向北,一直到奈梅亨市,德国工兵都在努力工作。小学教师科内利斯·德维瑟尔看到,在流经费赫尔市南边的南威廉斯瓦特运河,一艘满载货物的驳船被炸飞了,飞机发动机的部件飞了起来,就像一阵致命的弹片雨。不远处,在乌登村,45岁的汽车车身制造商约翰内斯·德格鲁特,正和家人一起注视着这场撤退,这时德国人放火烧掉了离他家不到300码远的一座以前的荷兰兵营。几分钟以后,存放在兵营里的重型炸弹爆炸了,炸死了德格鲁特的四个孩子,他们的年龄从5岁到18岁不等。
  在像艾因霍温这样的地方,学校大楼成了火海,由于不允许消防队前去救火,因而一片片的街区被烧毁了。不过与在马路上逃跑的队列形成对照的是,有证据表明,工兵们是在按照某个确定的计划行事。
  在逃亡者当中,最惊恐、混乱的莫过于平民了,那是德国、荷兰、比利时和法国的纳粹。荷兰人丝毫也不同情他们。在圣奥登罗得的农民约翰内斯·赫尔森看来,他们显得是“吓呆了”,而且他满意地想到,他们有理由吓呆,因为由于盟军“在他们的脚跟后猛追,这些卖国贼知道,斧头节(Bijltjesdag)到了”。①
  荷兰纳粹和德国平民的惊恐万状的逃跑,是由在荷兰的那位帝国特派员(Reichskommissar)所引发的,此人便是臭名昭著的52岁的阿图尔·赛易斯-英夸特博士,同时也是被那位野心勃勃而又残暴的荷兰纳粹党领袖安东·穆瑟特引发的。赛易斯-英夸特焦虑不安地注视着在法国和比利时的德国人的命运,于是在9月1日命令,德国平民疏散到荷兰的东部,到距离帝国边界更近一些的地方。50岁的穆瑟特亦步亦趋,向他的荷兰纳粹党的党员们发出了警报。赛易斯-英夸特和穆瑟特本人,就在首先离开的人们之中:他们从海牙向东撤离,来到阿珀尔多伦,阿珀尔多伦在阿纳姆以北15英里处。② 穆瑟特匆忙地把家人送到更靠近帝国的地方,把他们安置在边界地带的特文特,特文特在上艾瑟尔省③。起初,大多数德国的和荷兰的平民在搬家时还是从容不迫的,然后一连串的事件产生了混乱。9月3日,英军攻占了布鲁塞尔,第二天安特卫普陷落。现在,英国人的坦克和部队离荷兰边界只有几英里远了。
  在这些令人震惊的胜利之后不久,荷兰的年迈女王威廉明娜,从伦敦发表广播讲话,告诉她的人民,解放在即。她宣布,她的女婿伯恩哈德亲王殿下,已经被任命为荷兰武装部队总司令,他也将领导所有的地下抵抗组织。这些派别包括三个明显不同的组织,在政治上既有左派,也有极右派,现在他们将聚集在一起,正式的名称是内政部队(Binnenlandse Strijdkrachten)。33岁的伯恩哈德亲王,是王位继承人朱莉安娜公主的丈夫,他在女王宣布之后,也发表了自己的广播讲话。他要求地下抵抗组织准备好臂章,臂章上“用清晰的字母展示出‘橘子’一词”,但“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不得佩带它们。他告诫他们:“在当前的热情中切勿采取草率而又独立的行动,因为这些行动将会使你们自己以及正在进行的军事行动处于困境。”
  接下来,盟军最高司令德怀特·D. 艾森豪威尔将军发表了一个特别的广播演说,证实自由在即。“荷兰等待了这么久的解放的时刻,现在已非常接近了。”他许诺说。这些广播发表后没过几个小时,那个最为乐观的声明发表了,是荷兰流亡政府的首相皮特·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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