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孔子是谁?谁是孔子?
上帝是谁?谁是上帝?
魔鬼是谁?谁是魔鬼?
上帝只是一个符号,就如魔鬼也只是一个符号。上帝和魔鬼都是人类创造出来的,他们无生无死,无始无终,无原则的好以及无缘由的坏,而这一切都不用解释。上帝为什么是上帝?不知道;魔鬼为什么是魔鬼?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这么好?不知道;魔鬼为什么这么坏?不知道。
可是,孔子呢?
事实上,几千年来,孔子也是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叫做圣人。孔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理,没有人去探讨为什么。孔子为什么说这些?不知道;孔子为什么要这样说?不知道。
一直到上个世纪新文化运动中“打倒孔家店”以及后来的“批林批孔运动”,孔子成为了另一个符号——魔鬼。于是,孔子成了毒害中国几千年的历史罪人,他坏而且绝对的坏。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坏?不知道。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如果一个人不是上帝,他也就必然不会是魔鬼。
孔子与上帝或者魔鬼的区别是,孔子不是一个符号,他是一个人。他既不是上帝,也就不会是魔鬼。
而人与上帝或者魔鬼的区别是,人有生有死,人有始有终,人的好或者坏都不是没有缘由的,都是可以解释的。
孔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历来没有人去说;孔子的思想从哪里来?历来没有人去解释。
《论语》被认为是孔子的思想,于是千百年来有无数的所谓鸿儒大贤、所谓专家学者纷纷解说《论语》。然而,他们并不了解《论语》的语境,并不了解孔子或者他的弟子们是在怎样的境况下说了那些话,所以,他们所能做的实际上不超过说文解字的范畴,换言之,大家都在望文生义、牵强附会。
孔子是一个人,人非生而知之,人的知识,人的思想,都有他的来源。不懂得孔子的身世,不懂得孔子所生活的那个年代的背景,就不可能懂得孔子,也就不可能懂得《论语》。所以我们说,眼下各种版本的《论语》解析都不过是语文老师在翻译古文。
《论语》不是《圣经》,不是上帝的脑袋里随便蹦出来的各种奇怪想法的总和。《论语》是一段段的故事,《论语》是一个过程,它记载了孔子思想的演化,记载了孔子和他的弟子们之间有趣却又错综复杂的关系。
孔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首先孔子是一个人,所以《论语》不是真理,至少不完全是真理。他也结婚,他也离婚;他也要挣钱养家,他也梦想荣华富贵;他也记仇,他也感恩;他也喜欢听话的学生,他也不喜欢故意作对的学生。偶尔,他也会撒谎,甚至也会泡妞。
孔子不是一个完人,他不是神。但是,孔子是一个具有高尚人格的人,是一个博学的人,是一个勤奋的人,是一个对中国历史影响深刻的人。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上都可能流着孔子的血,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都必然留着孔子的精神。
从现在开始,孔子不再是故作高深深不可测的圣人,他回复到了一个普通人的特征,他是一个满腹经纶又和蔼可亲的老人,一个爱面子同时爱给人面子的长者,他是一个邻家大爷。
不保证每个人都会喜欢他,但是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司马迁在《史记》中写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
第二四一章 野合不是野百合
鲁襄公二十一年(前552年)二月。
歌中唱道:那是一个春天。
歌中又唱道: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春天的曲阜,桃花盛开。桃花盛开的时节,也就是走桃花运的时节。
大龄青年联谊会
媒超风很忙碌,这是他一年里最忙碌的一个月了。媒超风姓媒,说起来,也是鲁国公族。当初,按照《周礼》的规定,鲁国设立了“媒氏”这一职务,专门负责管理国民的婚姻事宜。由于这一职务世袭,后来,媒氏就以媒为姓了。
媒超风是这一代的“媒氏”,平时基本上就没什么事。曲阜城里如果有人结婚,都要到他这里来备个案;生孩子的,取了名字之后也要来备个案;离婚的、再婚的等等,也都来备个案。基本上,平时就这点活。油水有一些,但不是太多。
但是到了每年的二月份,媒超风就忙上了,忙什么?忙着安排大龄未婚青年联谊会。
按《周礼·地官司徒第二》。媒氏:掌万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简略翻译:每年二月,大龄未婚青年必须参加联谊会,违者处罚。联谊会上能够达成正式婚姻最好,私奔也可以,一夜情也鼓励。
所谓“奔者”,主要是指一夜情,其次才是私奔。
为什么一夜情和私奔都受鼓励?因为国家需要的是人口。
媒超风安排了三场联谊会,这是第一场,地点就在曲阜城外的桃花沟。这里桃花盛开,十分写意。很重要的一点,这里树木繁多,利于约会以及野外激情。
“奶奶的,累死了。官不大,管事不少。”媒超风暗自抱怨。想想也是,媒氏官阶为下士,在鲁国的官员体系中是最低一等,相当于现在的科级干部。最早的时候鲁国有两个媒氏,后来精简机构,上面的领导说是“媒氏媒氏,整天没事”,结果把媒氏给精简了一个,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媒氏。
媒超风的眼前就是联谊会,男男女女们来来往往,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寻找自己中意的对象。胆大的,主动去搭讪;害羞一些的,则缩在一旁等着有人送上门来。有对上眼的,三言两语之后,自己找地方深谈或者上演激情戏去了。
媒超风没有多少心情去看他们,来这里的人不仅是大龄青年,而且通常是男的穷女的丑,否则早就成亲了,不用等到成为大龄未婚青年了。
“老媒。”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媒超风吓了一跳。一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
“哎哟,孔大夫。”媒超风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鲁国赫赫有名的勇士叔梁纥,曾经任陬邑大夫,当年曾经在偪阳之战中立下战功(见第四部第一四二章)。
叔梁纥姓孔,祖上原本是宋国人。后来宋国内乱,司马孔父嘉被太宰华督所杀,孔父嘉的儿子木金父逃到鲁国(事见第一部第十八章)。从此,孔家就在鲁国落脚,成了鲁国人,定居在曲阜的防地(今曲阜东郊)。木金父的儿子叫孔防叔,是防地大夫;防叔的儿子是夏伯,夏伯的儿子才是叔梁纥。叔梁纥原本只是个士,因为战功升任为陬邑大夫。但因为不是鲁国公族,任期满后,不能连任,现在就定居在陬地了。
按着级别,叔梁纥为下大夫,媒超风只是个下士,见到叔梁纥,连忙挤出笑容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叔梁纥一边说话,一边扫视着眼前的男男女女们。
通常这样的联谊会,都是平民子女才会来,家里稍微有些头面的都不会来,大夫一级的则更不会光临。过去几年偶尔有个把大夫来打个秋风,搞一把性快餐,都是偷偷摸摸,微服而来。那么,叔梁纥来做什么?媒超风感觉有些奇怪,毕竟叔梁纥已经五十多岁,这样的岁数来这里打秋风?再说了,叔梁纥衣冠楚楚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打秋风的啊。
“我刚从曲阜城里出来回陬邑,见这边热闹,顺道来看看。”大概是看出媒超风的心思,叔梁纥主动说了出来,原来是路过。
又聊了几句,叔梁纥告辞。正要走,猛然间看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一个姑娘,二十岁上下,面容还算清秀,看上去有些眼熟。
叔梁纥多看了那姑娘两眼,那个姑娘看见叔梁纥看她,远远地对着叔梁纥笑了笑,倒也有些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