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认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亚洲战场上,只有三次是他们所说的“玉碎战”,也就是日本人被全部消灭的战役,它们分别发生在滇西的松山、腾冲和缅北的密###。这三个地方都是中国人打下来的。“玉碎”一词,出自中国史书《北齐书?元景安传》:“大丈夫宁可玉碎,不能瓦全。”二战期间,日本电台于1943年5月31日报道日美阿图岛争夺战中日军守备队全员覆没消息时首次使用该词,用以表示“战斗到最后一人”。 此后“全员玉碎”一词频频出现在日本政府的战报上。
战后,日本人始终关注着这三个地方。对他们来说,这里是悲惨之地、血泪之地、伤心之地、耻辱之地。
公元1974年,即中日邦交正常化第二年,第一批日本人获准访问了中国的边陲城市昆明。这些日本人向当时的云南省革命委员会提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要求,希望允许他们到滇西祭奠日本士兵的亡灵。这个要求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据说全体日本人当即失声痛哭。
1978年,原侵滇日军第56师团第113联队补充兵 、日本每日新闻社记者品野实,办理了赴中国的护照。但受当时形势所囿,他仍未获准允许去滇西地区。他此行的目的是为死在松山的日本兵写一本书。
这时,品野实得知原日本驻缅甸大使馆参赞宫泽作太郎曾乘飞机飞越松山上空的消息,就想从他那里了解一点从空中看到的情况。宫泽作太郎曾在1976年1月应中国邀请,从仰光经昆明去北京。飞越怒江的时候,他在距地面7000米的中国民航飞机上注视地面,找到了松山的准确位置。尽管是在空中,但作为日本人,在战后见到松山,这是第一次。
当时,缅甸的北部为克钦族和北部掸邦的缅甸共产党所控制,从仰光登陆的日本人,往北走最远也只能到达腊戌。要接近上述地方,唯一的途径就是从空中俯瞰。
不久,由原日军“缅甸战友会”组织的一个所谓“慰灵访华团”再次来到中国。品野实积极争取,却未能被选中。与那段历史有密切关联的11个日本人,第一次进入了云南。他们中间,有从松山战场逃出来的原日军炮兵中尉木下昌巳,有从腾冲战场活下来的卫生兵吉野孝公,还有在龙陵帮助守备队长小室钟太郎中佐自杀的大尉副官土生甚吾,及曾在第56师团司令部任职的中尉石井皎。可是,他们仍未能得到允许由昆明再往西行。
1979年之后,越来越多的外国游客来到云南,他们被允许到更多的地方参观和游览,但当时云南对外开放地域限定在昆明以西三百多公里的大理市。虽然大理依山傍水,风景如画,更有南诏古国的遗址和五朵金花的故事蜚声中外,然而日本游客却个个愁眉不展,他们终日翘首西望,茶饭不思。莽莽苍山好像一道厚重的历史帷幔遮断了他们的视线。临行,日本人个个面西而立,长跪不起。
他们仍是要到滇西祭扫日军亡灵的。
据品野实后来所写的《中日拉孟决战揭秘——异国的鬼》一书所载,这次在中国方面的帮助下,这些日本人从遥远的滇西战场拿来了泥土。回国后,在原日军第56师团战友会举行的“慰灵式”上,这些泥土作为“灵沙”分给了阵亡人员家属。 笔者2004年9月去松山时,当地的朋友说:现在不会再有这样缺乏原则性的事情了,中国的国土哪能如此予人!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中国进一步对外开放,日本人终于可以打着“旅游观光”的旗号,源源不断地奔赴滇西,来到松山。他们一般不跟当地老百姓说话,表情肃穆。上了山后,在这个再度枝繁叶茂的山峦里搂树抓土,哭天叫地,诉说着什么,祷告着什么……
当地人见了,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就有人托翻译过去问他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回答:我们在祈祷,祈祷永远和平;愿他们的灵魂升天。
第一句让人疑惑重重:有这样祈祷和平的吗?
第二句让人气愤难平:那样罪孽深重的灵魂,只配下地狱!
还有一位日本老者,带着自己一群男女儿孙来到松山,坚辞导游,竟能在山上轻车熟路地走动。他指指点点,哇哇呜呜,耳提面命下,其子女唯唯诺诺。于是,就有明白人问他:你是当年那位惟一逃脱的日军炮兵中尉军官吧?还真猜对了,此人正是木下昌巳,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起他来到滇西不下16次,心愿只有一个:为死在松山的日军在当地建一座“慰灵碑”。他曾向人宣称,自己的生命就是1/1260,代表死去的1260多个亡灵而活,为此他走访了所有死者的遗属,向他们讲述死者最后的“战迹”;他后半生全部的心愿就是满足死者的心愿。为此,他曾表现出一些诚意,比如捐资龙陵在原日军第56师团前进指挥部所在地赵氏宗祠前建了一所白塔小学,当地人谓之“赎罪”学校。 这一举动得到了当地政府有保留的理解,但认为他要为松山日军鬼魂立碑之事,却着实是荒唐无稽之想。
还有其他耄耋老者也不远万里赶来,在这里如丧考妣,长跪歌哭。有人问他们何以如此?他们回答:这里有他们的战友。当年他们如何亲朋友爱。
你们亲朋友爱,为何昔日对待中国人那样野蛮残忍?他们反反复复而又躲躲闪闪的回答是:“我们是军人,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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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年前,侵华日军在滇缅战场遭受重创,有数万日军遗骨散落在缅甸和滇西各地。实现了到现地祭奠这个愿望后,他们就盘算着将死在这些地方的日军遗骨收集回去。
他们首先在缅甸打开了局面。从1975年开始,在日本政府、财团、企业大力支持下,当年在缅甸阵亡日军的遗属纷纷到那里收集遗骨。有金钱铺路,他们在缅甸打通了种种关节,在各个战场都修建了大大小小的“慰灵塔”和纪念碑,不论原址上已盖酒楼还是居民房,日本人皆重金买下做祭祀之所,甚至,为战死缅甸的800多匹军马也立了纪念碑。
此后,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原日军“缅甸战友会”先后多次派人来云南活动。1980年至1990年期间,他们先后4次以旅游者身份来到云南,打着“日中友好恳谈会”的旗号,企图从民间收集日军遗骨。1988年7月,原日军“缅甸战友会”常务理事甲骨秀太郎一行4人经有关部门特批,沿滇缅公路到达滇西,在龙陵、腾冲、芒市(今潞西)、畹町等地战场遗址进行谢罪忏悔。原日军“缅甸战友会”的老兵们当时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他们也做了一些促进中日友好的事,但这些都掩盖不了他们三番五次来云南的真正目的。
当时在昆明市日资企业——日本华兴株式会社驻昆办事处供职的陈晓耘女士见证了这一事件。
1990年,陈晓耘应邀参加欢迎甲骨秀太郎的宴会。甲骨认为陈晓耘是日本公司雇员,似可信任,所以在昆明逗留期间曾多次到陈晓耘工作之处拜访。陈晓耘了解到,甲骨参加过侵缅战争。一次,甲骨将一份滇西各战场日军遗骨分布图给了陈晓耘。其中《拉孟(即松山)阵地要图》和《腾越(即腾冲,为旧地名)城附近守备要图》上清楚地记录了1944年6月至9月的战斗情况。甲骨先生对日军的侵华罪行做了谢罪,同时希望收集遗骨的事能有所突破。多次通过外交的、民间的交涉未果后,甲骨希望陈晓耘能帮他在此事上做些工作,回到日本后又多次来电。但陈晓耘认为,日本侵略云南的史实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罪恶,所以婉言谢绝了他的请求,并表示请他尊重中国人的民族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