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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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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剑5号在漆黑的太空中已经走过了一百七十一个地球年。
　　这是枯燥乏味的一百七十一年，也是惊心动魄的一百七十一年。再过四天，飞剑5号将按预定方案，在太空中的第一个着陆点——马奇星登陆。
　　飞剑5号的宇航员们，面临着挑战，面临着机遇，面临着生存和死亡的严峻考验。
　　马奇星，一个神奇的星球，遥远的地方……
　　飞剑5号宽敞明亮的生活舱。
　　忙碌了一天的罗狄准备洗个澡。他走进淋浴棚，戴上脚部固定器和呼吸器，按了下热水钮，让热水淋遍全身。只有在淋浴时他才会感到放松。
　　望着脚下的吸抽器，他想，在地球上淋浴会是什么感觉呢？用不着吸抽器，水自动会往下流，而且会贴着皮肤。在太空不行，水只能一把一把抓着往身上洒。
　　这时，他听到肖赫在外面高谈阔论：“我们已经接近白马座51号恒星，这是地球人在公元一九八七年发现的一个类太阳恒星。当时的发现者——美国天文学家马奇和巴特经过精确计算和逻辑推理后得出结论：这个类太阳恒星一共有十七颗行星，其中排行第五的马奇星最有可能孕育生命。
　　“据马奇测定，马奇星的质量是地球的一半，它与白马座51号恒星的距离是地球与太阳距离的八分之一，约六千四百万公里。它围绕恒星运行一周的轨道周期是四天，也就是说它的四天相当于地球的一年。四天里它要经历春、夏、秋、冬四季，但是它的温度和湿度……”
　　“肖赫，你这是在干吗？作科学报告？这些东西谁不知道！”罗狄没好气地打断了肖赫的报告，心里想：这小子，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我是说，按照这几天我对白马座51号恒星的综合测定，这些数据根本对不上号。”
　　“是这样！”罗狄洗完澡走进工作舱，不无忧虑地说，“如果地球提供的数据有误，飞剑5号进入白马座51号恒星的引力范围就会出现危险。”
　　肖赫表示赞同，说：“我这几天测量了飞剑5号向着白马座51号恒星方向的离子风暴的当量，发现其强度超过了地球所提供数据的十五倍。如果这能确定的话，白马座51号恒星的质量及表面温度就是地球原先估算的十五倍。飞剑5号能不能承受这么大的引力？”
　　“应该没有问题。”罗狄说。
　　飞剑5号的设计已经考虑了外太空引力场的极限量，即使在它飞行了半个多世纪以后对付超过预测十五倍的引力仍然在设计的极限量之内。
　　“但是，我利用多普勒位移原理，对白马座51号恒星进行持续光谱观察，推算出马奇星的位置应该在距白马座51号恒星四千万公里的地方。这样，马奇星白昼期的地表温度可能达到200℃左右，在如此高温下是不可能孕育生命的。飞剑5号在这个温度下作业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
　　“过几天就要着陆了，我感到有些担心。”绫子轻轻地说。
　　“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还等着和马奇星人联欢呢。”义慧说了句俏皮话。
　　绫子和义慧是飞剑5号上另外两位宇航员。这会儿，她们一个在看有关外太空的科幻小说，一个在听地球人的古典音乐。
　　其实，早在一年前，飞剑5号运用先进的光谱遥测技术，已经测定白马座51号恒星系统及其所有十七颗行星都不可能存在活的有机体；同时意外地发现，第五颗行星即马奇星上生成了大量的钚金属，这是飞剑5号最急需的添加剂。如果没有燃料补充，飞剑5号在太空的有序飞行只能再持续四年。四年以后，飞剑5号就会像大海中一条断了桅杆的小舟，不知会被宇宙风吹到哪个角落里，随时都可能有倾覆的危险。
　　现在，马奇星近在眼前。最新的测算表明，马奇星的公转速度和自转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得多，而且昼夜温差很大。飞船能不能安全着陆？着陆后，宇航员能不能适应马奇星上恶劣的自然环境？则都是未知数。
　　看得出，四个宇航员的心绪都有些沉重。
　　“进入预备着陆飞行！”罗狄简洁地下着命令，“关闭预应力，常备流体动力机启动。”
　　飞船内出现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罗狄感到耳膜有些胀痛，头脑有些眩晕。他知道飞船已经减速飞行。
　　“进入马奇星大气层！”绫子报告。
　　“打开保护伞！”罗狄又下命令。马奇星大气层是由高度汽化的硫酸物质构成的，对飞船有侵蚀性。一旦进入硫酸气层，就必须打开保护伞，使硫酸气层不至于直接与飞船船体接触。
　　罗狄一宿没睡，最后决定取消自动控制着陆，使用人工控制着陆。人工控制虽然速度和反应都慢了些，但是可以比较自如地应付紧急情况。马奇星的地表情况不明，自动控制着陆危险性更大。
　　飞船进入马奇星的重力范围，围绕马奇星作环状飞行，一圈比一圈更接近马奇星地表，罗狄感到头皮发胀、心跳加速、眼冒金星、思维迟钝。他暗中告诫自己：千万别晕倒，过了重力关就好了。千万！
　　“我头晕。”肖赫说。
　　“我们也是。”两个女孩子声音嘶哑。
　　“别走神，坚持住，挺过去就好了。”罗狄刚说完，眼前一阵发黑，“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
　　一声轰天巨响，飞剑5号着陆了。窗外扬起满天灰尘，这是飞船触地时冲积地面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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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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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狄被这巨响震醒。
　　他眨眨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全身散了架似的，一动也不想动。飞船像一头疲乏的老牛，长途奔波之后，躺在马奇星地面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工作舱里一片狼藉，罗狄精心培育的花草树木，因为剧烈的震动散落得到处都是。
　　他们怎么样？罗狄警觉起来，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迅速拨开压在身上的一棵芭蕉树的叶子，抬头四周寻找。肖赫、义慧、绫子和他一样，东一个，西一个，躺在工作舱的地板上，互相看着对方，都不说话，仿佛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样子。罗狄松了一口气。
　　宇航员有句行话：“着陆后还活着就是好着陆。”
　　“我们的着陆是好着陆。”肖赫冒出一句话，打破了沉寂。
　　罗狄、绫子、义慧一齐笑了起来，显然他们都知道宇航员的那句行话，他们有理由笑，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都是一次好的着陆。他们还活着，飞船至少现在看来完好无损。
　　但是当他们来到登陆舱，试图使登陆舱脱离飞船时，他们才发现笑得太早了。飞船虽然采用的是整船着陆的方式，也就是整个飞船直接触地，但是巨大的太空飞船本身并没有可以在马奇星地面运行的装置，它必须依赖登陆舱。登陆舱安装在飞船侧翼，依靠它，罗狄他们才能在马奇星上完成探测、采矿、选样、分拣、提炼、飞船检修等一系列任务。
　　飞船与登陆舱的关系有点儿像早先地球上的登陆艇与登陆坦克的关系。登陆艇把登陆坦克送到海岸，真正上岸执行作战任务的是登陆坦克。
　　现在他们的“坦克”坏了。
　　自来水管粗细的钛制支架从来就不是为了承受着陆时的压力而设计的，十厘米厚的耐压壳先是扭曲，接着就迸裂开来，碎片飞向天空，散布在一平方公里的马奇星表面。好在登陆舱的附加燃料箱还完好无缺，否则，飞船储存的固体混合燃料一定会炸开来的。没有发生大爆炸，没有把飞剑5号重新抛向太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在一片恐怖的沉寂里，脆弱无助的登陆舱像一只没用的易拉罐龇牙咧嘴地躺着，样子十分难看。
　　登陆舱驾驶室还与飞剑5号主体连着，他们刚才就是从这里进来的。他们四个人松开了与飞剑5号主体相连的活动安全带，慢慢地向天花板飘去。驾驶室天花板上有一道近6米长的大裂缝，他们忍受着不习惯的重力，找到了一个没有损坏的舱外活动装置接在太空服上，以防被马奇星的大风刮跑，然后从登陆舱驾驶室爬了出去。
　　四个地球人并排站在铅灰色的马奇星地面上。他们身穿耐高温太空服，每个人身后都拖着一根长长的活动安全带。身前则是他们的影子，活像一摊摊被神奇地拉成了人形的墨水。举目四顾，地面崎岖不平，寸草不生，只有一块块的灰色和黑色，灰色是硅盐晶粒，黑色是硫酸雨流集沟遗迹。这里经常下硫酸雨，落下来的雨水又会在第二天被200℃的高温蒸发。
　　飞剑5号的降落地点是一小块冲击小平原，位于马奇星东半球靠近极点的边缘地带，远处是代表两个半球分界的山脉。山脉后面，白马座51号恒星刚刚爬过山顶。恒星光不像太阳光那么耀眼，它是橘红色的。在它的照耀下，整个大地一片橘红。近处的流集沟，远处的环形山，像变戏法一样，瞬间都披上了节日的盛装，煞是好看。绫子和义慧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简直不可思议，刚刚还是一片灰蒙蒙的不毛之地。”绫子惊叹道。
　　“真美，美得无法用语言描述！这样柔和、均匀的橘红色，一点儿不显得单调和刺眼。它使地球上的绿色相形见绌。神奇的宇宙，伟大的造物主！”义慧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说不定什么时候会下硫酸雨。”肖赫提醒她们。
　　“这里四天相当于地球的一年，我想硫酸雨会在第四天、也就是马奇星的冬季降临。我们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在地下挖出防雨洞，躲过那场雨。”义慧满有把握。
　　“现在朝阳初升，可几个小时后，天就要黑了。”罗狄有点儿忧虑。
　　“到马奇星极点去。据我计算，那里大约四平方英里大小，是不分白天和黑夜的。”绫子发挥她的计算天才。
　　罗狄同意这样做。
　　可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这里是高纬区，离极点不远。也许我们可以在天黑之前到达那里，这样我们就可以维持太空服电压了。”绫子信心十足。
　　他们的太空服储存能量有限，只能靠背部的光电池提供能源。到了黑夜，光电池停止工作，他们的保暖、氧气供应都要成问题。
　　没等罗狄下命令，义慧他们已经在地上翻拣起来。肖赫翻到了一些未破损的食品包，义慧翻出了几组储电池，绫子显然对那些导向仪、掘地器感兴趣。然而依靠手工掘地器，他们怎么才能完成钚开采呢！罗狄决定自己留下来，冒险试一试。也许能在天黑前修复一辆微型运输车，这样就能实现飞剑5号主体与他们即将在极点建立的地下据点之间的联系了，可是义慧不同意他一个人留下来。
　　最后罗狄让步，让绫子、肖赫先走。绫子、肖赫背上所有的食品包向着极点走去。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一座环形山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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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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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狄与义慧留了下来。他们必须尽快修复登陆舱里的运输车，否则天黑下来，能源枯竭就危险了。
　　登陆舱里有两辆运输车，还有一些维修备用元件。一辆运输车已经像一堆垃圾了，根本不成形。另一辆稍好些，但是只有一只轮子。罗狄发现另外三只轮子滚在斜坡下面的石缝里，于是他向坡下走去。
　　他小心地绕开那些陨石坑，绕开那些尖尖的像木炭一样的东西向下走。突然一块石头滑动起来，把他带倒了。义慧看到这情景，从上面冲下来去拉他，谁知道手刚刚触到罗狄，自己也滑倒了。
　　原来这里是浮石区，浮石区是马奇星的特征性地区。大量的圆卵石层层垒积，一旦上面滑动，整个区域就会滑动。看上去一波一波，就像地球上的大海在波动。
　　他们两个人都陷身于这种石头波中，在石波的峰与谷之间一浪一浪地被推向“海底”。罗狄抓着义慧的手，透过厚厚的太空服，他依然能感觉到义慧的手在颤抖。
　　“义慧！”他莫名地喊了一声。
　　义慧没有应声，只是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石头在他们四周“喀嚓喀嚓”地滑动，仿佛要把他们碾碎。
　　义慧的眼里有泪水。罗狄看到了。义慧为什么流泪呢？命若琴弦，也许瞬间我就不复存在，你也不复存在。
　　可义慧眼里竟没有一丝恐惧，相反，是那么坚定，那么执著。
　　“罗狄，你怕吗？”义慧问。
　　“不！我只是觉得你不该下来。如果你不下来救我，也许就只有我一个人滑下来，你就没事了。”
　　“不，我愿意与你在一起。”义慧的手抓得更紧了。
　　罗狄从来没有感到义慧是这么坚强。这一刻，罗狄觉得义慧长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波似乎停住了。罗狄和义慧彼此看了一眼，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远远的是一座山峦，在阳光中静得像处子；近处是一马平川，由许许多多小圆石组成。这些石头是没有生命的，可是你又不能不感到它们是活的，是有意志的。自然的造化使它们全部呈圆形，一个个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
　　罗狄发现，这些石头竟都是白金块！那一马平川便成了浩瀚无边的白金海洋！宇宙不经意地把这么多的财富深藏在白马座51号恒星的行星——马奇星上，这是冥冥之中一只大手安排的吗？
　　“义慧，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在这些石头中沉下去吗？”
　　义慧抓着他的手不放，也不想说话。
　　“这些石头都是白金，它们的比重是我们身体比重的二十六倍。”
　　“白金？”义慧惊讶地问。
　　“是白金！你看！”罗狄举起一块圆石。圆石表面光洁度极高，有强烈的反光。光照在义慧脸上，义慧禁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真的是白金。”
　　“天然的、纯净的白金！”义慧叹道，“地球上的人天天都在奔忙着，可也许他们奔忙一生，也没有办法赚到这样一块白金。”
　　“是啊，这块白金足有5公斤！”罗狄应道。
　　“罗狄，我们怎么办？”义慧轻轻问道。
　　“在这白金的海洋里，还问怎么办！”罗狄想跟义慧开个玩笑，轻松一下，便说，“当然是守着我们的白金海喽。”
　　“行！我听你的。”没想到义慧当真了。
　　躺在石头上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但又没有办法，因为根本无法站起来。
　　罗狄四下望着，心里想着出去的办法。妈妈的歌声在他耳边响起。
　　遥远的黄河有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带我飞出月亮湾，
　　带我飞出月亮湾。
　　罗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唱着。
　　突然，他的脑子里豁然开朗：马奇星的海洋潮汐与地球不同，地球是受到月亮的引力而引发海潮的，马奇星的引力直接源自白马座51号恒星。也就是说，下次引力高潮会在两小时之后发生，方向正好与这次相反。
　　果然，两小时后海潮又将他们送回到了飞剑5号的降落地点。
　　他们立即修理运输车。运输车外表看上去破烂不堪，可内部却是完好的，只是一些控制线路短路而已。
　　但是装三个轮子却费了他们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已经用了四个小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罗狄开始感到呼吸不畅。这是太空衣能源短缺的信号。他赶快爬进飞剑5号，找到应急电池，给义慧安上，自己也装了一个，可想想又卸了下来。
　　在黄昏的光线中，运输车阳光电池根本没法发电。罗狄便把应急电池装在了运输车上。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义慧做的。当运输车发动起来时，罗狄已经处于缺氧状态了。
　　他让义慧驾车，向着马奇星极点驶去。
　　他感到昏昏欲睡，便用手不停地刮自己的皮肤，给自己痛感刺激，希望自己别睡着。他知道，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冥冥之中，他感到有水滴在他的脸上。他吃力地张开眼睛，看见义慧正坐在他身边哭，眼泪滴在他的脸上。他想抬手，可是手沉得抬不起来。
　　“义慧，别哭，我不是好好的吗？”他嘴唇动了动。可是他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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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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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慧还在哭着。
　　他心里很不好受，义慧，别哭，别哭！他使足了劲想喊出声来，可是嗓子像堵住了一样。
　　“义慧，唱支歌吧！唱那支《月亮湾》。听到它，我就有力量了！”
　　仿佛是心灵的感应，义慧果真唱起了《月亮湾》。此刻，这歌听起来是那么悠扬而凄凉。这是爸爸去世时，妈妈唱的一段吧？
　　“义慧，妈妈很少唱这一段，你怎么会的？”罗狄问。
　　这回，罗狄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绫子、肖赫走了过来，轻轻地问：“你醒了？”
　　“嗯！”
　　“你这段时间似乎精神特别不好，降落时已经昏迷过一次了，怎么还会这样胡来？在没有电池的太空服里待着，你会死的！”绫子红着眼睛说。
　　“不会的！”罗狄伸出手拍拍绫子。
　　“怎么不会，你死了才好呢！”义慧一边抹眼泪，一边气道。
　　“有人保佑我！”罗狄沉沉地说，“每次昏迷过去总有人在我耳边唱着《月亮湾》。这支歌里总是蕴含着力量，它使我不死！”
　　“是你的幻觉吧？太空病！”肖赫担心地问道。
　　“不是，的确有人在唱！”罗狄强调着，“那么真切。”
　　“你休息一会儿，你已经昏迷两次了，该好好休息。”肖赫说，“其他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知道，我放心。”罗狄合上了眼睛，可是，怎么睡得着呢！
　　妈妈！给我力量！为什么你在死亡的时候会如此痛苦。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你的死，肖赫、义慧、绫子都被你骗开了。只有我亲眼看见了整个过程！肖赫、义慧、绫子他们问过我多少回了，可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这是个秘密，永远的秘密。
　　此刻，肖赫他们正在安装选矿器和冶炼炉。肖赫与绫子到达极点以后，发现这里正好是马奇星东、西半球分界岭的一条支脉的所在地。山很高，形成了巨大的影子，但山坡很平坦。
　　他们爬到山的开阔处，找到了一处山洞。他们决定把山洞作为躲避硫酸雨的天然屏障，把所有的仪器都安装在山洞里。
　　这样他们便在山洞口竖立了一个与义慧、罗狄约好的宿营标志，然后他们卸下了备用电池，让它们在阳光下充电，同时他们在四周勘探起来。钚是放射性金属，按照马奇在发现马奇星时的初步计算，马奇星含钚量不低于每立方马奇土一百个单位钚。
　　探测的结果令人满意，钚含量的确很高。但是，附近的地表硬度也高出了估计，手工无法开采。于是他们只好回到山洞口，等着罗狄、义慧。
　　谁知罗狄到达时已是昏迷不醒。粗心的义慧驾着运输车，竟然不知道罗狄已经昏迷过去了。看着罗狄瘦削的面容，他们几个人都禁不住泪流满面。
　　罗狄是应该休息一会儿了！
　　突然，洞内传出了义慧的惊叫声，叫声尖厉刺耳。肖赫一把抓起掘土器，冲进洞中，向叫声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没走多深，突然前面有了亮光。那光线从洞顶的一个方形空隙中直射下来，正照在一块长方形石头上。那块石头肯定不是天然的，因为上面有人工斧凿的痕迹，是一种规则的长方体。
　　长方形石头上停放着一具尸体，义慧正倚在洞壁边上瑟瑟发抖。
　　肖赫一把将义慧拉到自己身旁。刚苏醒的罗狄也与绫子摸索着进来。看到这情景，四个人都惊呆了。
　　长方形的石椁上躺着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洁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皮肤那么光洁，似乎可以看到下面根根血管里流动着的血液；长发那么健康光泽，就像一棵茂盛的菊花草盛开着。那缕阳光正照在她身上，使她通体透亮。
　　罗狄看到这一幕，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死。“母亲，这是另一个母亲！”
　　罗狄在内心呼喊着，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真该告诉肖赫他们，可是又怎么忍心让他们也来承受这种绝望的痛苦呢？
　　“既然这痛苦已经由我来品尝，那就让我一个人品尝到底吧！”他坚定地对自己说。
　　十五岁的罗狄突然产生了一种沧桑感：我活着就是一个使命，就让我为母亲去完成这个使命吧！
　　“这肯定是人类的太空探险者。她来到马奇星，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离开这里了。也许是她自己再也不想离开这里，所以便永远地留在了这里。”肖赫猜测道。
　　绫子说：“她是那么美，像活着一样！”
　　“没有氧气，没有细菌，没有水汽，她的容颜怎么会改变呢？”义慧说。
　　“不，她想毁容很容易。只要把自己置身于露天，一场硫酸雨就会使她烟消云散的。”肖赫说。
　　“肖赫说得对，她是特意为自己安排了这样一个葬礼，她是在等待什么人。”罗狄说。他知道这个秘密必须有一半被揭开，才能说服他们。他准备说出其中的一部分。
　　没想到，肖赫就像是早已知道般说：“她是在等待我们！”
　　肖赫太聪明了！罗狄想，肖赫，你会为你的聪明而痛苦的。
　　肖赫接着说：“我一直在想，我们的飞船为什么叫飞剑5号，而不是1号、2号、3号或者4号？原因是在我们进入太空之前已经有飞剑1号、2号、3号、4号先我们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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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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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的，那些‘飞剑’使人类有可能进入太阳系以外的外太空。可是这也是一场永不复返的旅行，只要稍微出点儿问题，他们就会在太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要连续派出五艘‘飞剑’。孤独之旅啊！
　　“我肯定她就是飞剑1号、2号、3号或4号上的驾驶者。
　　“她为什么没有像爸爸妈妈一样哺育第二代人？她是不忍心让第二代人再受她那样的痛苦飞行吗，还是她的哺育失败了？
　　“她为什么要停留在这儿？”
　　肖赫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感染了，绫子、义慧也哭成了泪人。
　　罗狄打量着长方形石椁，发现了石椁上的树形图案，心中又想起了妈妈的歌声：
　　遥远的黄河有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船上有棵香椿树，
　　长啊长啊香椿树，
　　带我飞出月亮湾。
　　罗狄走过去，在石椁的树形图案上抚摸着。这个图案多像妈妈描述的香椿树啊！
　　突然，罗狄感到石椁内出现了响动。石椁慢慢地向上升起来，底下露出了一台全息图像记录仪。
　　罗狄按下按钮，洞中立即出现了完整的激光全息图像，石椁上那个女人静静地站在一块方石上，背后有山影晃动，那里正是罗狄他们的飞剑5号降落的地方。
　　女子开口说道：“孩子们，我站在这儿，是因为如果你们来，就会在这儿降落。我盼望你们来，你们的到来证明你们的飞行是顺利的，没有像飞剑1号、2号、3号那样永远地迷失在太空里。
　　“可是你们的到来，又说明你们离地球越来越远了，也许永远无法再回到家乡去。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能回到家乡去，回到月亮湾去啊！
　　“你们的妈妈教了你们那支歌了吗？
　　“遥远的黄河有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船上有个好宝宝，
　　长啊长啊长大了，
　　长大飞回月亮湾。
　　“我跟你们的母亲是姐妹。但是我们注定要分别驾驶不同的飞船飞向太空，所以我们约定由我驾驶4号，你们的妈妈驾驶5号。从1号到5号，每一级都有重大的改进。我跟你们的妈妈相约，要为你们打前站，要见到你们。
　　“然而，不可能了！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罗狄看到她手上布满了伤痕。
　　她继续说：“当我的飞剑4号进入太空后，我对飞剑4号的动力系统重新进行了检测，发现即使是按照地球科学家已经掌握的那些数据，飞剑4号也没有力量在马奇星降落后再从马奇星起飞。
　　“这是一次注定要在马奇星到达终点的飞行，我将死在这里。
　　“然而我不得不飞，飞剑4号一旦脱离哈勃太空站，它就是太空孤魂。地球上当时根本没有回收太空船的港口。
　　“我得飞下去！这么多年来，支撑我飞下去的惟一信念就是你们，还有你们的母亲。
　　“那是我跟你们妈妈的一个约定，我们约定在这里见面。我采好钚，给你们备好能量，在这里等你们。为了采集这些钚，我拆毁了飞剑4号上所有的装置，拼尽最后的资源能力采集到了三亿单位，足够我们飞回地球去了！
　　“我等啊，等啊，你们一直没来！我总怀疑，我一路发给你们的航向调整数据，你们到底有没有收到。
　　“哈勃站提供的数据很不精确，按那些数字你们会像飞剑1号、2号、3号一样迷失在太空里的。
　　“我多希望能收到你们的反馈信息啊！可我知道这不可能，我的飞船是以近光速飞行，你们飞船发出的反馈信息要以电波速度追上我的飞船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只有在马奇星降落，在这里等着你们，才能渐渐收到你们的信号。
　　“就这样，我在这里等你们，然而我还是错了。当我以近光速飞行时，我的时间要比地球上慢得多，我几乎是不会老去的。可是停留在马奇星上，开采钚和等待你们的日子里，我却老了，老得那么快。”
　　罗狄、肖赫、绫子、义慧四个人一起哭了起来。除了罗狄听妈妈讲过他们的阿姨和飞剑4号的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有个阿姨！然而阿姨已经死了，像他们母亲一样死了。
　　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阿姨留给他们的全息图像。
　　他们的阿姨又说道：“我不死心。我跟你们的妈妈有约定，我们要在这里见面的！可是有一天，我终于收到了你们妈妈发来的信息，她说她已经死了，你们的爸爸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死亡的原因是飞剑5号为了获得最长距离的飞行半径，加大了放射性物质的含量，从而使他们的细胞过早衰竭。
　　“他们死在了我的前面，而且你们的妈妈竟然违反约定，要让你们继续在太空中漂泊下去，去完成人类赋予的使命。这使我失望。
　　“罗狄、绫子、义慧、肖赫，我多想看到你们啊！但是，不可能了！
　　“所有的钚都存放在石椁下面，带上它，立即离开这里。马奇星是个坟墓，这里的放射当量高出地球的一百倍，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别管什么使命，回地球去！我用我的生命对你们说，回去吧，孩子们！”
　　罗狄放声痛哭，只有他能解开这些话中的谜。可他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对妈妈的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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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奇星之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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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原谅我！我不能带他们回去；相反的，我们要向太空深处进发，直到完成那个神秘的使命。原谅我违背您的遗愿，因为在这之前我已经接受了妈妈的嘱托，我发誓要去执行这个使命。即使妈妈活着来到这里，她也会这么做的。
　　“但是，我答应您，完成那项使命之后，我一定要带他们三个人回到地球。如果我们这代不能回到地球，我们一定要利用生命舱里的受精卵培育新的一代，让他们回到地球上去。”
　　此后的两天里，四个人都不说活，默默地搬运钚，默默地熔炼白金。
　　罗狄下定决心，要利用马奇星上的白金重新制造一个生命舱，以防止放射线对那里储存的受精卵造成危害。
　　另外，他们要重新造一个登陆舱，彻底改造飞剑5号的放射堆，建一个综合防护罩。
　　这样，他们在马奇星上便整整待了十六天时间，也就是四个马奇星年。
　　终于，他们完成了各项准备工作，即将起飞了。
　　罗狄决定将阿姨带走，在太空中举行一个葬礼！
　　绫子建议将阿姨安葬在马奇星，给阿姨在山顶建一座永久性的纪念碑。其他两个人都支持绫子。罗狄便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在山顶选了一块大型墓碑，碑材其实就是悬崖的向阳面。在这块八千米高的悬崖上，罗狄用飞船上的离子炮，轰出了“魂兮归来”四个大字。
　　每个字都有两千平方米见方，四个字在白马座51号恒星的光线直射下显得无比壮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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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茯苓的信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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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狄他们四个人站在飞船的观察窗里向着马奇星的大地望了最后一眼，然后启动了飞船。
　　飞船为了摆脱马奇星的引力，剧烈地喘息着、颤抖着。他们四个人都感到了耳膜的剧烈疼痛。
　　四分钟后，飞船的推力达到了脱离地面的水平，飞船开始慢慢地向上升。罗狄似乎感到地板在向上托，接着飞船加速，很快达到了每秒13.6公里的速度。
　　起飞成功了！罗狄松了口气。
　　罗狄关掉了前导舱里的监控器。他不需要监控器，他能感觉到飞船的每一个部分的运作。他的灵魂就像是飞船的一部分。这些年来，他天天坐在前导舱里。他对飞船太熟悉了，还需要监控器吗？
　　罗狄在心里默念着飞船的自动指令。他知道，他的这些指令将会被自动发送，根本无须他去关心，但他还是这样想像着：他想像他就是飞船的中心电脑，想像着自己的思维与飞船的每一处智能中心相通，想像着自己的思维沿着光缆飞向飞船的每一个角落。
　　飞船已经离开马奇星引力范围了。
　　罗狄在心中默默地与马奇星告别，与留在那里的阿姨告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悬崖上写下“魂兮归来”。冥冥之中，也许他是希望阿姨的魂魄能跟着他们，跟着飞剑5号，就像他一直以为的那样：妈妈的魂魄一直陪着他们，一直在为他们唱着那支童谣。
　　飞船的每一处都留存着妈妈的气息。有时他从外面走进前导舱，会突然觉得妈妈就坐在驾驶座上。他甚至能听到妈妈的呼吸声。
　　遥远的黄河有一个月亮湾，
　　月亮湾里有条船，
　　船上有棵香椿树，
　　长啊长啊香椿树，
　　带我飞出月亮湾。
　　罗狄打开播放器，舒缓的歌谣一遍又一遍地在飞剑5号的前导舱里回荡。罗狄没有见过真实的月亮湾，可是妈妈的讲述已经使罗狄对月亮湾无比熟悉，仿佛已经去过无数回，仿佛那里就是自己的故乡。
　　许久以来罗狄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去想月亮湾，那只是妈妈的故乡，不是他罗狄的故乡，他罗狄只不过是个太空人，生在茫茫的太空之旅中，长在茫茫的太空之旅中，也将在茫茫的太空之旅中老去。
　　“我的家、我的故土就在太空！”罗狄对自己说。
　　“可是我为什么要想月亮湾？”罗狄的脑子里萦绕着这个梦，挥之不去，斩之不绝。
　　自打有记忆以来，妈妈就一直在唱这支歌。妈妈说这是外婆教她的，妈妈说月亮湾是地球上最美的地方。妈妈每次唱这支歌时眼光便特别的亮。有几次妈妈一边唱着，一边眼睛湿润了。罗狄现在还记得妈妈深情地唱这支歌时的神态。
　　今年应该是地球上的二三○五年了。父母的飞剑5号是在地球时间的二一三四年飞离哈勃空间站的。那时的罗狄还只是储存在生命舱中的一个受精卵。罗狄根本不会对那时的事情有记忆，然而罗狄的脑子里却一直留存着飞剑5号离开哈勃空间站的情景。
　　飞剑5号是哈勃空间站的一个跨时代的极品。它利用了最新混沌动力学思维，第一次摆脱了人类飞船的喷气式尾推动流体力学设计。它的原理与第一代尾推动飞船正好相反，它是通过对飞船前部空间的吸纳来完成飞行的。它的理论基础是中国科学家伍德芳在二○○六年七月发表的空间过渡动力学构想。经过一百多年的努力，第一代空间过渡型飞船终于在哈勃空间站研制成功了。
　　哈勃空间站决定在二一三四年十月一日，地球人联合体成立八十周年纪念日发射这艘新式飞船：飞剑5号。
　　而飞船的驾驶员便是罗狄的爸爸和妈妈。罗狄的脑子里这时又像放影碟片一样地出现了飞剑5号脱离哈勃空间站的情景。
　　随着一声清脆的“砰”，香槟酒在飞船的左舷梯上迸溅开来，散放出缤纷的泡沫。这些泡沫又因为哈勃空间站处于离地球十万公里的太空，呈现完全失重状态，纷纷结成五颜六色的珠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放射着耀眼的光芒。
　　哈勃空间站主控室里的人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他们祝贺着，欢呼着。飞剑5号的红缎带在空中伸展开来，飞剑5号像一条鱼一样无声无息地脱离了哈勃空间站手臂一样伸向太空的发射架，向无边的太空滑去、滑去……
　　由于哈勃空间站对飞船没有重力影响，所以飞船离站非常平稳，没有老式飞船那种野马脱缰般的颤栗。飞船上的宇航员也体验不到突然加速给心血管、耳膜带来的压力。如果不是飞行指示仪上哈勃空间站的急速隐退、地球背景感的消失，也许根本就不会感到飞船已经在以亚光速飞行了。
　　爸爸那时在想些什么，妈妈那时又在想些什么，罗狄都无法想像，可是罗狄又分明感到一种与双亲跨越时空和生死界限的心灵的沟通。
　　是的，那是一种对地球、对人类的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罗狄转过身，眼光落在一只玻璃瓶上。瓶颈上的红色丝带已经褪色，瓶里装的是妈妈从地球上、从月亮湾带出来的一捧泥土。
　　罗狄清理了一下思维，打开了太空历。计算机屏幕显示，现在是地球历公元二三○五年三月二十七日，而罗狄是在地球历公元二二九○年三月二十七日出生的，也就是说，今天正好是他的十五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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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茯苓的信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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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狄摸摸自己的手臂，感到自己是真实地存在着的。
　　近来罗狄常常出现意识中断、意念溢流现象。有时候似乎突然思维停止了，有时候又似乎思维突然打开了，幻觉不断，脑子里像放影碟一样出现各种各样的画面。罗狄对飞剑5号脱离母体——哈勃空间站的幻觉就是其中之一。其实那只不过是罗狄按照爸爸、妈妈的描述想像出来的罢了。
　　这是一种太空病，在太空中长期旅行造成的意识障碍。按地球历计算只有十五岁的罗狄，其实已经在太空中飞行了近四十个太空年了。因为飞船始终在以近光速飞行，所以飞船上的时间相对于地球历时间要慢。这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就已经阐明过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十五岁的罗狄，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岁了。这种巨大的身心差异使罗狄处于某种矛盾之中。
　　“罗狄，我是义慧，你没事吧？”
　　可视电话中传来义慧的声音和图像。义慧非常像妈妈，简直就是妈妈的翻版。
　　“义慧，哦，我刚才在想些事。”罗狄定了定神，按了下可视电话的按钮，把义慧的图像放大到全息激光屏上。
　　义慧的眼睛在激光屏幕上狡黠地眨着，斜睨着他道：“骗人！我看你好久了，呆呆的，像根木头！”
　　罗狄、义慧、绫子、肖赫，都是十五年前爸爸、妈妈在生命舱里将他们哺育大的。但只是义慧是由爸爸的精子和妈妈的卵子结合发育而成的，罗狄、绫子、肖赫则是地球人受精卵库提供的受精卵。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生理档案是经过周密计划的：
　　罗狄：男，运动型，沉稳；
　　肖赫：男，思想型，豪爽；
　　绫子：女，综合型，文雅；
　　义慧：女，感情型，热烈。
　　之所以这样设计，是为了他们之间能力、思维方式、才华、气质等各方面形成互补，以便互相之间产生交往力、引力和合作优势，共同完成飞剑5号的太空使命！
　　太空使命！神秘的太空使命！他们是为了这使命才来到世上的，他们也将因这太空使命离开这个世界。罗狄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个世界属于他们的。地球人的世界有大地、河流、天空、太阳、月亮、绿树、繁花，还有月亮湾。而他们呢？只有狭小的飞行舱，只有茫茫的黑色太空。这也叫世界吗？罗狄用手顶了顶前侧的一个红色金属盒，那里储存着飞剑5号的“神秘使命”。
　　罗狄想到了妈妈的死，那神秘的死。他一闭上眼睛就会产生妈妈死前的幻觉。此刻妈妈已经在茫茫的太空中成了一个飞行着的金属包了，她会飞向哪里呢？
　　P3705、W2326、R7771、D8321，这组数字在罗狄的心头已经结成了一个疤。那天，他们四个人将妈妈的尸体用金属包扎好，送入弃物舱。
　　弃物舱打开，妈妈滑入宇宙时天象仪上显示的绝对位置便是这几组数字。
　　P值是罗狄选的。罗狄选用的值正是他那一年的太空年龄。
　　W值是义慧选的。
　　R值是绫子选的。
　　D值是肖赫选的。
　　当妈妈的金属包渐渐地、渐渐地退向太空深处时，他们四个人的泪水同时奔涌。泪珠因为失重环境并不往下淌，而是凝成水珠在空中飞舞。
　　在最后没入太空之前，妈妈的金属包跟着他们的飞船飞行了十三个小时，仿佛是舍不得离开他们，仿佛是对他们的安危放心不下。
　　在那十三个小时中，他们趴在窗口观察，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两腿麻木，直到飞船自动加速、金属包再也跟不上……就这样，他们把妈妈放在了太空中。此后，妈妈将在这个位置上按惯性滑行下去、滑行下去……
　　罗狄事后问义慧、绫子、肖赫，问他们为什么选那个位置放下妈妈。
　　义慧说：“信手选的，没什么。又能选什么呢？”
　　绫子说：“我喜欢那个数字。”
　　肖赫不说话。
　　罗狄知道他们都没有说出真正的理由，也许这是他们各人心中的秘密吧，本就不该问的。
　　“嘿！神经兮兮的，又在想什么呢？”义慧在罗狄的脑袋上猛拍了一巴掌，伸过头来盯着他问。
　　“我就知道你不会罢休，肯定会来吵一顿！”罗狄装出冷淡的样子。
　　他对义慧的情感中总是夹杂了对妈妈的情感。义慧太像妈妈了：黑色的瀑布般的长发，黑色的眸子闪动着温柔的光，手那么柔软。
　　罗狄抬起头仔细端详起义慧来，把义慧和妈妈在心里作着比较。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罗狄打开了全息天体图。这种图是三维的，十分逼真和清晰。它可以作整体显示，即俯视宇宙：那些巨大的涡状星系、蟹状星云这时犹如一个芥子；它也可以对其中一部分逐级放大，定格在比如土星环的某一点上——当然，前提是对这个星系、星体有了足够的资料，并且这个点具有太空航行方面的资料价值。
　　现在，他们面前展示的是太阳系。5500℃的太阳发射着白光，十大行星携着六十六颗卫星安静地围绕太阳转动，偶尔有一颗彗星拖着长尾逃到展示区域之外。罗狄调整展示区域，将它逐级放大，最后成像，定格在地球上。他看到了黄河，但那只是一条“几”字形的弯白带而已。他已经试过上万遍了：沿着黄河将成像逐点定格，猜测哪里是月亮湾，然而找不到。天体图只关心宇航信息，对具体星球的信息是有限制的，即使是地球——人类的起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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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茯苓的信使(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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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了，下班了，傻子！”义慧又叫起来。
　　“你看，你哪点像妈妈！”罗狄脱口而出。
　　“你是说我不如妈妈漂亮？”义慧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