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科普.生活 > 送給孩子的字TXT下载

送給孩子的字

作者:张大春 (当代)
栏目:科普.生活
类别:现代
大小:149KB
评价星级:★★★★☆
下载次数:(本周:,本月:)
在线阅读  点击下载

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PART1有情感的字

【喜】

小兄妹經常會發掘一些大人永遠不能明瞭其來歷的話題,“喜歡和討厭的字”是其中之一。
張容喜歡“讀”字(以及所有“言”字偏旁的字)、喜歡“書”字、喜歡“畫”字、他認為筆畫繁複的字比較均勻,他還喜歡“融”字──我認為這和他的好朋友叫“吳秉融”有關。他不喜歡“買”字,也不喜歡“為”字,因為字中的“點劃”常讓他有不知如何“分配空間”之感。張宜的好惡標準則不太一樣,她喜歡“爸”、“媽”和“妹”字,因為這些都是家人的稱呼──但是不包括“哥”字;她還喜歡“筆”字和“搖”字,因為“筆”字看起來很“正式”,“搖”字則包含了媽媽名字的一部份。她不太喜歡“國”字,因為“明明是方方正正的字,裡面卻有人歪歪扭扭搗亂”。兄妹倆都不喜歡“麼”字和他們的姓氏──“張”字;因為“麼”字“真的很醜”,而“張”字則“比‘麼’字還醜”。
和孩子們聊起這種毫無知見深度的話題,總讓我回想起自己在多少年前發現這世界之初所感受到的迷惑與情趣;讓我回到自己構築成見的開始。我在唸小學三年級的時候,也曾經用一整本練習簿分兩頭抄錄了自己喜歡和討厭的字。時隔四十多年,猶記得討厭的字中包括了“七”、“九”、“氣”、“沈”、“堯”……有的是因為字形難以工整,有的因為筆畫傾側歪斜,有的甚至是因為令人討厭的同學姓名之中有其字,原因不一而足,成見卻堅持了許久。直到上了中學,我還一直懷疑:作為一位聖王的“堯”,一定有甚麼重大而不為人知的惡行。
除了有太多“點點”的“氣”字和“沈”字,張容對於我所討厭的字很不以為然,他覺得“堯”一看就是一個“端端正正坐在那裡的好人”。我說是的,喜歡、不喜歡這種事常常是不講道理的。張宜搶說:“我也喜歡‘喜’!”
“為什麼?”
“我喜歡喜歡的感覺,不喜歡不喜歡的感覺。”
“你知道‘喜’是跟大家一起高興的意思嗎?”
“我不喜歡跟大家高興,我喜歡高自己的興。”張宜說,開始出現了不很高興的表情。
可是,從根源上看,中國人的“喜”原本並不是描述個人情感或性向的字。“喜”字的上半部讀作“駐”,是陳列樂器支架的象形符號,底下的口表示唱歌,整個字比合起來看是“應聲而歌”的意思。也就是說:跟隨音樂的節奏而歌唱,出於一種“和”的情感,用之於慶典之類的儀式,這種愉悅的情感是被喚起的、是與他人共之而產生的,換言之:是“從眾”的。“取鼓鞞之聲歡”,用今天的話來形容:將氣氛炒熱鬧了,引起大家的談笑興致。這個字,大約到了春秋時代以後,才漸漸有了“個人愛好”的用法;所以孔夫子“晚而喜易”,很難說是追逐眾人之流行。
我沒提孔夫子,祇把甲骨文裡的鼓架子畫出來,底下再畫上一張發出歌唱音符嘴,故意說:“這是沒辦法的事,你看我們過年說‘恭喜’,節日叫‘喜慶’,都是跟大家一起高興的意思。”
“我不喜歡跟大家一起高興──”她大聲起來:“我也不喜歡跟你姓,你的姓很醜!”
“你已經姓張了,能怎麼辦呢?”
“我要去找立法委員!”


星洲日報/認得幾個字2008.07.06



【笨】

張容問我:“為什麼‘笨’要寫成這個樣子?”
這是一個包含了很多疑惑的問題。為什麼“笨”有一個竹字頭?為什麼“笨”要有一個木的根(本)?一個“竹”、一個“本”,跟人聰明不聰明有甚麼關係?
明代的陳繼儒,號眉公,是與董其昌齊名的書畫家,他所寫的札記《枕譚》有這麼一則,是藉朱熹罵諸葛亮而反罵朱熹的:“笨,音奔,去聲。粗率也,《晉書》豫章太守史疇肥大,時或目為‘笨伯’。《宋書?王微傳》亦有‘粗笨’之語。《朱子語錄》云:‘諸葛亮只是笨。’不知笨字,乃書作‘盆’,而以音發之。噫!諸葛豈笨者耶?字尚不識,而欲譏評諸葛乎?”
諸葛亮是胡適之所謂“箭垛式的人物”,千古以下,猶集物議,多是論者要攀這份熱鬧出頭而已,是以斥葛亮之笨者恐怕不比稱諸葛亮之智者少。當初司馬懿就曾經以“孔明食少事煩,豈能久乎?”而採取了耗敵的長期戰略。魏延主張以兩軍分出斜谷、子午谷夾取長安的計策,也在“諸葛一生唯謹慎”的顧慮之下胎死腹中。後世更不斷地出現種種考評,謂諸葛亮自成黨羽,誅伐異端,隳頹了西蜀的統一大業。
我非三國迷,不迷即不便為古人操心。我好奇的是陳繼儒以為朱熹“連字都不認識”這句話對嗎?以陳繼儒所見,朱熹罵諸葛亮而用“盆”代“笨”,有沒有說法?
在《周禮》和《儀禮》記錄並註解的“盆”,不是盛血就是盛水,按諸古字書《急就篇》所載,盆和缶是同一類的兩種盛水之器,缶(即盎)是“大腹而斂口”,盆則是“斂底而寬上”。較諸許多形製繁複、裝飾和用途都比較多樣的器皿來說,的確簡單得多。那麼,以“盆”代“笨”,會不會也有聲言其粗疏、而非指責其愚蠢的意思呢?
“笨”這字與“愚蠢”相提並論其實不無可疑。它原來是用以表述“竹白”的一個字。段玉裁在注解《說文》時聲稱:竹子的內質色白,像紙一樣,相較於竹的其它部位,又薄又脆,不能製作器物,實在沒有甚麼用處。那麼,讓我們回頭看看陳繼儒所引的文字,那是出自《晉書?羊聃傳》。原文是將昏庸無用的史疇與另外3個看來也沒甚麼好風評的人物連綴起來,時人稱為“四伯”──另外還有一個食量極大的大鴻臚(國際事務官)江泉,被呼為“穀伯”,一個狡猾成性的散騎郎張嶷是“猾伯”,至於傳主羊聃,因為個性狠戾而被呼為“瑣伯”(瑣,原意為細碎,引伸作人格卑劣)。並且用他們和遠古時代的“四凶”相比擬。
“所以,”我跟張容說:“‘笨’從來不是說頭腦不好、智商不足。它就是拿來輕視人沒有‘用處’而已。那是中國人太講究社會上的競爭、階級上的進取,不相信沒有用處的用處、不認同沒有目的的目的,所以乾脆把‘缺乏實際的功能’和我們最重視的‘智能’劃上了等號,彷彿做一件不能有現實利益的事就意味人的智能不足了。”
“可是我並不想做一個多麼有用的人呀。”
“那你可聰明了。”我說。
“為什麼?”
“讓我們開始讀讀《莊子》罷!”

星洲日報/認得幾個字2009.05.03


【匚】

張宜教我區別了兩個部首。
我知道這個經驗很難透過電腦打字所寫的文稿傳遞給讀者,但是我想試一試。
就在張宜正式開始學國字的那一天晚上,她趴在桌上,抱新到手的國語辭典,一行一行地查看部首,忽然間對我說:“這個字(匚),跟這個字(匚)不一樣。”
那是緊緊相鄰的兩個部首。前一個國音讀“方”,後一個國音讀“夕”。仔細辨識,兩個部首的差異還真不少。前一個左上角封口處的兩劃相接,既不透空、也無參差,像是一個完整密合的直角。但是後一個的左上角就不同了,作為第一劃的“一”還稍微突出於第二筆的直劃。另一處不同的是前一個字的左下角和左上角一樣,是方筆正折的直角;後一個字的左下角則略近於圓筆。根據字典進一步的說明:兩字收筆也不同,前一字末筆與第一筆等長;而後一字末筆非但突出一些,還應該帶一點向下彎曲的尾巴。我從架上翻下自己常用的大字典再一看,讀“夕”的第二個“匚”居然另有讀音,同國音的“喜”。
讀“方”的“匚”就是方形的容器,在甲古文、金文裡就有了。但是讀“夕”或“喜”的“匚”在金文中僅有一例,意思竟也同於讀“方”的字,就是指“容物之器”。直到小篆時代,分化了意義之後的第二個讀音的“匚”字才出現──在東漢許慎的《說文》中,這個字的確長了一根小小的、向下彎垂的尾巴,意思是“有所挾藏”。
小學生用的字典裡,前一個“匚”部祇收了“匝”、“匡”、“匠”、“匣”、“匪”、“匯”、“匱”等7個字;後一個“匚”部也祇收了“匹”、“匿”、“區”、“匾”等4個字。較大的字典裡,前者還多收了“匜”、“叵”、“匟”、“匭”4字;後者則多了“醫”字。這兩個部首的“字丁”都不算興旺。
在以部首分別所屬的眾多中國字中,這兩個部首的確堪稱是極小的族群,然而造字用字的人顯然有其不甘混同的講究。我們可以推想:後一個“匚”字很可能是從前一個“匚”字裡分化出來的 ,人們先有了表述“方形的容器”的字,再從這容器的命意之中發展出“遮蓋”、“掩蔽”、“藏匿”的種種用法;但是,基於一字一義的原則,祇好將形符稍作變化,以示區分。
但是這區分畢竟抵擋不住書寫工具迅速發展之後更強大的俗寫簡化趨勢。比方說,原本屬前一個“匚”部、左下角應作方筆的“匱”,到了晉代王羲之的筆下就成了圓角,而早在漢代就寫成的隸書〈袁良碑〉上,左下方該作圓角、屬於第二個“匚”(讀夕或喜)部的“匹”字非但寫成了方角,還是個帶尖的銳角。這讓我不禁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分化字形、確立字意,似乎是一個一個的字在生命初期的必然經歷,一經人們長期、大量書寫,字形的分別、字義的確認,似乎已經不如這字在使用上的簡明、便利甚至美觀來得重要了。人在不同的生命階段有不同的學習旨趣,字亦如此。
張宜聽完我的解釋,似乎很滿意,說:“我學寫國字第一天就教會你這兩個字。”
“是要謝謝你。”我說:“不然可能我一輩子都不知道這是兩個不同的字。”
“我覺得你還應該更認真一點。”她趴回桌上,抱字典繼續找,看看還有甚麼能教我的。
送給孩子的字 在线阅读:
第 1 页第 2 页第 3 页
下载地址: 点击下载TXT
更多>>

本栏下载排行

更多>>

相关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