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不繁荣,偶尔路灯还会耍脾气跷班,然后整个街道会变成一片黑色,那样晚上我通常不会睡。
我喜欢把自己放进那样的黑色当中,想着如果有一天我的世界只剩下黑色,那么那一天我会做什么?想去什么地方旅行,或者想见哪个人,跟他说些什么?
2004年夏天,我的第三本书出版了。
对我来说那不过就像是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事一样。
我在故事里面使用了很多主角的名字,通通都是我身边的人的名。
有国小同学,高中同学,也有国中同学。
里面最特别的一个,是我在补习班认识的男孩。
他胖胖的,说话带点亲切的味道。
我跟他认识不算太久,却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出很坚固的友谊。
大学时候的我,虽然说不上孤僻没朋友,但老实说,我并不擅长交际。
也因此我多的是大把时间窝在自己于学校附近租的小房间里面。
当时,那个胖胖的男孩偶尔会从阳明山上,骑着很久、很久的摩托车下山来找我,只为了我曾经告诉过他,我父亲喜欢吃花生口味的贡糖。
我们就在租屋的楼下聊天,说南说北,说你说我。
相遇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很用力。
就像没有任何工具就将牙齿拔除一样。
那种坚固不是轻易可以摘掉的。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原谅我无法一件、一件解释清楚。
我陷入了人生一段混乱的时期,我开始写作,人生有了一点低潮,我东奔西跑,我面对自己的无能。
还记得某一天,我骑着车在往桃园的山路上,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我边骑车边抽烟,恰好是烟盒最后一根烟,于是我又做了很不好的事,我点了烟之后,就将烟盒随地丢弃。
现在的我已经不这么做了,倒不是因为后面的惨剧,而是乱丢垃圾是不好的,骑车抽烟更是讨厌。
总之,点烟以后,我看了手机,想知道当下的时间。
于是我干了件蠢事。
我将没有烟的烟盒放在口袋里,以为手机是烟盒,随手一扔。
我不心疼那只手机,不因为它不贵,它其实花了我不少钱。
我只把它当作老天爷处罚我乱丢垃圾的下场。
但,这个处罚不只手机,我也遗失了里头所有电话。
包含那个胖胖的男孩。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没有办法联络到他。
我傻傻等着他主动打电话给我,一如往常一样,说着没营养的话。
等着等着,我差点要忘记这个朋友的存在时,我想给他个惊喜。
于是我在书里头写了他的名字。
我幻想有一天,他看见了书,会打电话给我,开心也好,骂我也好。
我只想他可以跟我说句话,一句就好。
我没有等到他的讯息,只在网站上面看见一个读者留言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