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趴趴在她爸爸的背上指着远处说了句:“狗狗,窦。” 我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马路对面,一座大厦的顶端有一个广告版,那个广告的主角是一只秋田犬,和一切好狗一样,它眼神清澈,态度忠诚,嘴角似乎带着柔顺的微笑。重要的是,猛然看去,它真的和我家小窦长得很相像。虽然,小窦是一只杂到没人能说出品种的“中华田园犬”。 我像被针灸刺中了穴位一样,浑身一阵颤动,同时紧张地回头看着趴趴。只见她表情雀跃,胖胖的小手指始终不肯放下来,嘴巴里嘀嘀咕咕还在重复着她有很久都没说过的“窦窦”,那一刹那,我终于感到一阵久违的安心。 这时,我丈夫忽然转脸望着我,良久,才俯身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们”顿了顿,又说:“放心,我会一直都在你们身边,保证以后让你和趴趴过好,保证以后不让你为任何事担心。” 我懵了,那是他从来没说过的话,和很多中国的中年男人一样,趴趴她爸非常不擅辞令,尤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感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有那样的感触说出那样的话,但我清楚的知道,那是我听过的最美好的句子,那将是我记忆最深刻的画面,就算有那么一天,我可能会忘了我们初次约会的情景,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他对我说这番话时旁边空气的温度,甚至,我都还记得当时天边飘过的一朵云,那朵云在路过我们头顶时,是什么样的形状。 我也知道,之前隐藏在我们婚姻中的危机,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解决掉。我忽然觉得非常安全,那是我从小到大都鲜少会有的感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传说中的幸福的婚姻,我想,它对我来说,就是“安全”。我忽然很感谢小窦,感谢它的陪伴和勇敢,似乎,它并没有离开过我们的生活,它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一种更纯粹的、永恒的方式。 第二天,趴趴爸带趴趴去了迪士尼,我带我妈去购物。我们在银座闲逛了一阵子之后找了个精致的咖啡店喝下午茶。我们正在闲聊,我一抬眼,看见隔壁桌靠窗的座位独自坐着一个容貌和穿着都十分精致的日本女子。 我想了想,对陈萍说:“妈,你看你左边,那个一个人坐那儿的女的。” “恩,怎么了?”我妈回头看了一眼问。 我回答说:“我记忆里,当年,我爸的女朋友,那冯老师,就长这个样子。” 我妈赶紧再次转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忍不住惊叹:“哦?是嘛!那很美啊!” 我听的出,她的赞叹里已没有任何情绪色彩,是纯粹对另一个陌生异性的客观评价,尽管当年她一直坚持避免见到那个险些拆散她家庭的情敌。 我们又闲聊了些别的,待那个邻桌离开,我忽然问我妈:“妈,你说,我爸,他这个人,这辈子,爱过任何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妈问。 我也不带任何情绪地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他不爱我爷爷奶奶,不爱我姑姑们,不爱我哥,不爱我。”顿了顿,又说:“似乎,也不爱您。” “咳,我们那个时代,什么爱不爱的,就过日子呗。”陈萍回答的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她喝了口茶,又说:“说真的,他也不是不爱任何人,我感觉他当时挺爱她那个女朋友的,就刚才坐这儿那个,冯老师。” “哈哈,什么啊,怎么就成刚才坐那儿的了,人家只是长的像而已”我笑,又忍不住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还跟又他过了那么多年呢?” 第十九章 尾声(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