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婴儿宇宙及其他 一、童年“1”
我出生于1942年1月8日,这一天刚好是伽利略的三百年忌日。我估计大约有二十万个婴儿在同日诞生。我不知道他们中是否有人在长大后对天文学感兴趣。虽然我的父母当时住在伦敦,但我却是在牛津出生的。这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时德国承诺不轰炸牛津和剑桥,所以当时牛津是个安全的出生地。英国亦以不轰炸海德堡和哥廷根作为回报。可惜的是,英德两国这类文明的协议却不能惠及更多的城市。 “1”作者注:这篇和下一篇文章是基于1987年9月在苏黎士对国际运动神经细胞病学学会的发言,并和1991年8月写的材料相合并。
我父亲是约克郡人。他的祖父,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曾是一个富裕的农民。他曾买下太多的农场,并在本世纪初农业大萧条时宣告破产。这次破产使我祖父母一蹶不振,但是他们仍然节衣缩食送我父亲念了牛津的医学院。之后,我父亲从事热带病研究。1937年他去了东非。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正在东非,他横贯非洲大陆才得以搭船回到英国。回到英国后,尽管他知道他在医学界作研究更有价值,他仍然自愿入伍了。
我母亲生于苏格兰的格拉斯哥,是一位家庭医生的七个孩子中的老二。在我母亲十二岁那年,他们举家迁往南方的德汶。像我父亲的家一样,她的家也从未大富大贵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设法送她念了牛津大学。牛津毕业后,我母亲从小过各种各样的职业,其中包括她挺讨厌的查税员工作。后来她辞去了这个工作做了秘书。也就是这个工作使我父母得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相识。
我们家住在伦敦以北的海格特。我的妹妹玛丽比我晚出生十八个月。后来大人告诉我说,当时我不欢迎她的来临。由于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少,所以我们在整个童年期间关系都有一点紧张。然而,在我们成年之后,由于各奔前程,相互之间的不愉快就化为乌有。她成了一名医生,这很讨我父亲欢心。我的更小的妹妹菲利珀出生时,我已快满五周岁,并且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能记得,我盼望她的到来,这样我们三个人好在一道作游戏。她是一名非常深沉颖悟的小孩。我总是尊重她的判断和意见。我的弟弟爱德华来得很晚,那时我已十四岁了,所以他几乎根本没有进入过我的童年。他和其他三个小孩非常不同,成为完全非学术性和非知识型的了。这对我们也许是件好事。他是名相当淘气的孩子,但是你不能不喜欢他。
我最早的记忆是站在海格特的拜伦宫的托儿所里嚎啕大哭。我周围的小孩都在玩似乎非常美妙的玩具。我想参加进去,但是我才两岁半,这是第一回我被放到不认识的人群当中去。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小孩,我父母遵循育婴手册的说法,小孩在两岁时必须开始社交。所以我想我的反应一定使他们十分惊讶。度过这么糟糕的上午后,他们即把我带走,一年半之内再也没有把我送回到拜伦宫。
那正是世界大战结束不久,海格特是许多科学家和学术界人士的住处。他们如果在其他国家就会被称作知识分子,但是英国从未承认有过任何知识分子。所有这些人都把孩子送到拜伦宫学校,这是一所当时非常先进的学校。我记得自己曾向父母亲报怨过,说他们没有教我任何东西。他们不相信当时接受的填鸭式教学法,你必须在不知不觉之中学会阅读。最终我是学会了阅读,那是直到八岁的相当晚的年龄。我的妹妹菲利珀是用更方便的方法被教会阅读的,四岁时就会阅读了。那时候,她一定比我能干。
我们住在一幢又高又窄的维多利亚式的房子里。这是我父母亲在战时以非常廉价买下的,那时所有人都认为伦敦会被炸平。事实上,一枚V-2火箭在离开我们几幢房子处着地。当时我和母亲以及妹妹都不在,而我的父亲在房子里。幸运的是,他没有受伤,房子也未受重创。有好几年的时间路上一直遗留有一个大弹坑,我经常和我的朋友霍佛在里面玩,他家和我隔三个门。霍佛无异为我揭开了一个新天地,因为他的父母不是知识分子,不像我所认识的其他小孩父母那样。他上公立学校,而不是拜伦宫,他通晓足球和拳击,这些都是我父母坚决禁止的。
另一个最早的回忆是得到玩具火车。战时不制造玩具,至少不对国内市场。但是,我对模型火车极其着迷。我父亲为我做了一列木头火车,这并不使我满足,因为我要一列会开动的。所以我父亲搞到一列二手货的带发条的火车,焊好后给我作为圣诞礼物,那时我快满三岁了。那火车不能很好行驶。战事刚结束我父亲就去了美国,在乘“玛丽皇后”的归途中,他为我母亲买了一些尼龙,当时在英国得不到尼龙。他给我妹妹玛丽买回一个玩具娃娃,这个玩具娃娃一躺下就把眼睛闭上。他为我买了一列美国火车,还带有排障器和8字型的轨道。我尚能记得自己在打开盒子时的激动之情。
发条火车似乎是尽善尽美了,但是我真正想要的是电动火车。我经常花好几个钟头观看海格特附近的模型铁路俱乐部展览。电动火车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最后,当我父母亲都不在的时候,我把存在邮局银行的非常有限的钱全部取出,这是大家在特殊场合譬如讲我受洗礼时给我的。我用这些钱买了一列电动火车,但使人非常沮丧的是,它运行得不怎么好。今天我们知道了顾客的权益。我应该把它送回,要求商店或者厂家换一列。但是在那个时候,人们以为买东西便是一种特权,如果商品有毛病的话,就只能怪你运气欠佳。这样我花钱买了电动马达,它却从未正常工作过。
后来,我在十几岁时制作了模型飞机和轮船。我的手工从来就不灵巧,这是和我的学友约翰·马克连纳汉合作的。他比我能干得多;而且他父亲在家里有一个车间。我的目标总是建造我能控制的可以开动的模型。我不在乎其外观如何。我想正是同样的冲动驱使我和另外一位学友罗杰·费尼霍弗去发明一系列非常复杂的游戏。有一种制作游戏,还包括制造不同颜色零件的工厂,运载产品的公路铁路以及股票市场。有一种战争游戏是在有四千个方格的纸板上玩的。甚至还有一种封建游戏,每一个参与者都是一个带有家谱的皇朝。我想这些游戏以及火车、轮船和飞机都来自于探究事物并且进而进行控制的要求。从我开始攻读博士之后,这种渴求在宇宙论研究中才得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