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车程让我明白了"舟车劳顿"的意思,吃过一顿美餐,在燃着炉火的蒙古包中迅速睡去。一夜无梦,清晨时被寒意叫醒,原来是炉火熄灭了。前往火焰山的车程不超过100公里,所以我们备齐午餐,优哉游哉地出发了。
看不见的城池
南方的牧草要比这一路上看见的茂盛很多,所以羊群和马群也更多了。我们的车时常被羊群包围,却又总是无法接近漂亮的马群。向导很详细地介绍着火焰山的历史,当年,美国考古学家罗伊·查普曼·安德鲁斯(Roy Chapman Andrews)曾在20世纪20年代带着他的探险队从当时的中国北平城出发,来到这里做考古发掘,并发现了恐龙蛋化石。那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恐龙蛋化石,也使这片戈壁闻名世界。如今,依旧有许多考古学者会来这里寻找化石。
而火焰山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里的泥土与岩石呈明亮浓烈的红色,而不是阿尔泰山脉中常见的青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就如同着了火。或许《西游记》中的"火焰山"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吧。
站在火焰山的高处远眺,可以看见沙丘与戈壁的分界,再往西,就是荒漠。有牧民牵着骆驼出现,想必是看见了我们的车。他们迅速摆出地摊来,都是些手工艺品和旅游纪念品,大多带着骆驼的图案。而我看上了两块暗红色的石头,向导过来帮我翻译,牧民拿起石头轻轻叩击,石头间立即迸发出火花来,仔细闻一下,还有火药的味道。原来是火燧石。这样的宝贝,或许下次探险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呢,于是我用很合理的价格将它们收入囊中。
或许我的见闻带着来访者的不真实,但这些与我相处了短短几天的蒙古人却留给我美好的印象,他们总是飞奔着来帮助你。他们的热忱、快乐与骄傲毫无伪装。在这片土地上,并不是拥有的越多就越富有,而是需要的越少,就越容易觉得满足。
原以为,在这片荒芜与苍茫中度过的日子会变得无限漫长,但事实上,时间却像风一样迅速掠过去了。第三天,我发现用一整天的时间坐在秋千上注视着牧群缓慢地从帐篷一边移动到另一边也是件趣味盎然的事。
第四天,我们在暗中起身出发,火炉已经熄灭,水龙头中流出的水已经接近冰点,正好可以振奋精神。这是黎明前最后的一段黑暗,星星还没有隐没,星光下阿尔泰山脉是远处一抹黑色的暗影。车窗外空气凛冽,呵气成冰。我看见猎户座高悬中天,它的腰带在青蓝色天幕上闪着寒光。它还是恒久不变地在夜空狩猎,但时常在星夜与它相对的我,却已经不再一样了。
趁夜色出来觅食的狼形单影只,车灯扫过,它的身影飞速消失在旷野深处。我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驶,前往机场。
金粉色的朝阳下,我看见可汗的帝国正一点一点显示出它的面目:不动声色却蓄满力量。那个隐没在众多符号后的蒙古,以开放的胸怀接纳着外来事物,就如同戈壁的旷野接纳从各个方向吹来的风。
可汗当年那无可比拟的帝国并没有崩塌,更没有消亡,它只是成为一座看不见的城池,矗立在世界的中心,辽阔无边、固若金汤。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些事物,可以战胜时间而立于不败。这多少也算是安慰。
M,这一场旅行,我走到了天际尽头。而我也看见了,我们的故事曾激烈美好,却终归牵扯冗长。温言软语,也终将在时间里变成冰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