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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童年

作者:刘书宏 (现代)
栏目:科普.生活
类别:现代
大小:274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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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我出生于1970年,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每当我提起那段日子,比我年长的人表示不可理解,比我年幼的人表示不可理解,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义,但这些快乐的记忆却是那样固执地藏在我的脑海里。于是我会找一些我的同龄人,问他们是否能够理解我的回忆和我的快乐,但和我一同长大的同龄人,他们都不和我生活在一个城市里。有一个在美国,我们经常用电子邮件交流,有一大部分在安徽马鞍山市的一家大型钢铁厂里,另有一部分在监狱里,以及祖国的其他地方。童年之后,我们大多数再未见过面。
  我和我的同伴出生在一个地质队的大院里,在那里度过了我的赤色童年,然后随着搞地质工作的爸爸离开了她。
  我的远在美国的好朋友蔡大头,在后面的文字里总会提起的这个人,如今我们都已成年,成家,成了父亲,成了懂得并且有能力为自己重新选择祖国的人了。我们曾经多年失去联系,后来通过电子邮件联系上之后,我们经常会提到童年,提到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叫七十年代,如今已经有人用年代来区分人群,五十年代的,六十年代的,七十年代的,现在已经有八零后了。我的七岁的女儿应该算是九零后的吧。就我的经验来看,以年代区分人群没有什么意义,对往事和童年的追忆没有什么声讨或者反思的价值,因为大多数人手头根本就没有真理。
  我的如今已经七十岁的老父亲一生劳累,那是绝对吃苦耐老,肯干的老地质工人。他的事迹我在成年后仔细地体谅过,一九六零年他带着很多工人,在大山里一天只吃一个馒头,却干整整一天的活儿。
  他跟我说,干着干着太累了,钻井旁边的一块草地上铺着衣服就睡,醒来了睁开眼接着干,几个月过去了,活也干完了,那个草地硬是睡出了个人形,人形里的草都死了。
  父亲是个打井的地质工人,一生中在地球上钻的孔多得数都数不清。曾经在一个大旱年,在难以打出水的地方打出了水,拯救了很多庄稼还有人。父亲曾经在病重的时候说他见到了那些被拯救过的人,随后父亲奇迹般地抗过了一次重病。
  父亲一生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野外打井,母亲说,饥荒的年代到了一个村子里,村子里人已经都饿死了,地质工人就先挖个坑,将村里后死的没人埋的埋掉,然后饿着肚子牛一样地工作。
  我认为父亲那劳动的一生真的是苦难,真的是太苦难了。但有一次我问父亲,觉得自己的一生累吗,年轻的时候辛苦吗?父亲答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辛苦。
  这个回答我不太理解,也许得需要我七十岁的时候才能理解。
  母亲曾经告诉我,日本侵华的时候我的母亲家里只有一条裤子,大家轮流穿,裤子被别人穿走了我的母亲就搂着我的大舅围着被子在炕上坐着。
  我问母亲,那时候苦吗?母亲答不苦。母亲说真正苦的是我的姥姥和我姥姥的母亲。我的姥姥和我姥姥的母亲我都没有见过,姥姥只是留给了我一张发黄的相片,而且这张相片也在地质队频繁的搬家中丢失了。
  历史就这样在我们的眼前消失了,没有了。
  我的好朋友蔡大头说他觉得童年太美好了,他对于人生的这个回忆态度让我很觉得奇怪,因为他如今在美利坚,开着BMW,住着只有在挂历中才能见到的宅里,童年的那些贫苦经历如何会觉得美好呢?
  也许,生活中形而上的东西相对于物质生活更为重要,虽然我对于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只有饥饿,加上困惑,不过在别人对童年的态度里和如今回忆那些日子的写作中,也逐渐地体验到了快乐。
任何苦难,人都是可以承受的。关键是人在承受苦难时的态度。因为从历史中我已经深深地知道了,苦难在随时等待着人类,无论他是哪一个年代的人。
1、命大

长大以后,我常听母亲提起我的出生,她说,本来就没有打算要我,我的到来纯粹就是一次事故(母亲的原话我不记得了,但就是这个意思。)爸爸总是出差,长年在外。地质队的大院是一片巨大的坟地,数千人陆续来到这里,围上铁丝网,在里面建住房、建医院、建学校、建电影院、建代销店(商店)和公共厕所,家家在房前屋后种满了自留地,种一切能种的粮食和蔬菜。
  父亲是国家正式工人,母亲和其他的妇女们统称家属,被组织起来,成立了“五、七队”,挖盖房的地基,挖泥塘,干所有稀奇古怪的活。母亲说,是很晚才发现有了我的。那时她在泥塘里挖黑泥,然后觉得有了我,于是,便报告了“五、七队”的队长,李红军的妈妈,一个大个子老太太,长大后我一直叫她李大大。经过“五、七队”领导的研究决定,我的出生肯定是弊大于利,因此,组织上决定,将我干掉,(现在已经无从考证领导们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当地没有堕胎的条件,需要去五里地外的县医院。母亲和李大大商量好,第二天就去县医院。
  当天夜里,母亲做了梦,梦见了八岁模样(母亲说和我八岁时一模一样)的小孩,走到她的床前,说,可不要害我呀!
  第二天,母亲和李大大结伴去县医院,半路上,母亲将昨夜的这个梦告诉了她。现在已经无从考证她俩当时的思想活动,反正结论是留下了我。
2、把她扔下火车(图)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母亲不再挖泥塘或者挖盖房的地基,而是去幼儿园当看孩子的阿姨,于是,我也几乎差一点儿被送给别人家,改名换姓。
  和母亲一起看孩子的有一个阿姨,和母亲非常要好,这个阿姨居然生了五个孩子都是女儿,终于是没有了继续下去的信心。据母亲说,她非常喜欢我,疯了一样。和母亲提了很多次,想让母亲把我送给她家,并且向母亲描绘了我的未来,说我长大后将有五个姐姐疼我,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情形啊!
  善良的母亲答应了。后来母亲这样说,实在不忍心看那个女人这样想要一个男孩。
  为了接纳我,并且有足够的粮食吃,那个阿姨决定把我的那几个姐姐其中的一个送人,可总也送不掉,所以准备在坐火车时,从火车上扔下去。
  俩口子真的带着最小的孩子上了火车。
  准备动手的时候,男的说,你来。
  女的说,你来。
  男的说,你来。
  女的说,你来。你是男人。
  男的说,凭什么,这事就非得男人做。
  女的说,就是应该男人做。
  男的说,我是党员!
  结果谁也没做,带着孩子又坐火车回来了。
  母亲听说了这件事情,改了主意,没有把我送给他们家。从此我失去了我的五个“姐姐”。
3、性教育
  “妈妈,你是从哪儿生的我?”所有的孩子都问过这样的让母亲无比尴尬的问题。我的妈妈是这样告诉我的:“孩子,你是妈妈从防空洞里挖出来的。”
  对此,十三岁以前,我一直深信不疑。那时候有很多的防空洞,几乎每一家的门前都有一个洞口,用石头堵住,但会留下一些缝隙,我就经常望进去,思索我出生的秘密。
  后来,一个外号叫“毛猴”的坏孩子先长大了,他比我们要大许多岁,敢跟比他大的孩子打架,敢跟他爸、他妈斗嘴,敢偷看女厕所,敢干所有我们都不敢干的事情。
  有一天,他招集了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先扯了一些干透的丝瓜滕教我们当烟抽,他自己却抽从他爸那儿偷来的真烟。他将人生的所有秘密用极其生动的方式全都告诉了我们,尽管我们半信半疑,但却真实地印在了脑海中。
  十四岁时我读到了那本著名的手抄本《少女之×》。十五岁时,一个女老师,红着脸将“生理卫生”课文中“生殖与发育”那一段朗诵了一遍。
  二十二岁时,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同学要结婚,他认真地对我说,性生活的姿势和狗一样。我不认为他是开玩笑,因为小时侯,关于性的问题,我们见过最多的就是狗,各式各样的家狗、野狗,每到春天就牢牢地粘在一起,棒子打都打不开,大人、孩子就围在周围欢呼、追打,感到无比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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