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炼金术:证券分析的逻辑(一)
〔编者按 对于即将连载的《金融炼金术:证券分析的逻辑》内部演讲,事先需要说明的有:首先,由于论述的方式相对特殊,因此建议在全部阅读完毕之后再做结论;其次,“在论争之现阶段”,它是一种内部性质的东西;最后,连载的目的不是劝说他人相信它或者不相信它,而是希望对于它所涉及的重要问题能够有所反思,因此也欢迎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发表任何意见。〕
一、关于证券分析的不可能理论
在证券分析界,一直存在一系列神圣的“理想”,为中外古今各种门派的证券分析家殚精竭虑所孜孜以求的目标。运用二分法,可以将关于证券分析的所有理想划分为可能和不可能两种,其中后者显然虚无飘渺,因而实际上是一个幻想的问题。可以认为,首先在理论上厘清“证券分析的不可能理论”,应该是科学而有效地置身证券分析事业的重要前提。因为唯其如此,证券分析家才有可能在逻辑上知道自己可能知道什么。另一方面,众所周知,作为逻辑学名词,“悖论”是指:一命题X,如果承认X,可推得-X;反之,如果承认-X,又可推得X。分析表明,发现、分析和消除悖论以论述证券分析的不可能理论,可能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一)证券分析理想的悖论
1、“万能理论”的悖论
撇开纷繁芜杂的具体表现形式不说,所谓证券分析的万能理论,质言之,是以永远正确、绝对有效、永远赚钱为崇高目标的一种幻想。假设证券分析家的理想之一万能理论为真,则会造成一种悖论,而它暗示,证券分析家的崇高理想蕴含一种自我毁灭的危险,因为所谓万能理论就是一种“永动机”,就是一种“抽水机”,就是一种“万能溶液”,会化解证券市场的一切金钱从而化解证券市场从而化解万能理论自身。一位青年曾经雄心勃勃地告诉一位化学家要发明一种“万能溶液”,它能够分解世界上所有的物质,而化学家则问道,哪你用什么器皿来盛呢?与此相似,万能理论也正是所有证券分析理想中最危险的一种理想。另一方面,退一步说,即使对于证券市场而言存在所谓万能理论,那么,自从它诞生之日起证券分析界的当务之急就应该是立即签署“禁止使用公约”。因为证券市场上最有威力的万能理论等于军事领域最有威力的核武器,而核武器属于禁止使用之列;否则,核武器的使用者本身乃至全人类必将自我毁灭。
当然,以“万能理论不存在”的方式提出证券分析的一种不可能理论,也可能面临另外一种悖论的挑战:因为不存在的是什么?答案就是万能理论,故要否定万能理论的存在而不陷入矛盾不可能,因此,万能理论必定存在。对此,可以运用分析哲学中的“摹状词理论”表述证券分析的不可能理论,并且能够消除悖论:就X的一切值而言,X是证券分析理论且X万能的命题函项为假;或者:这里有某种证券分析理论,某种证券分析理论是象万能理论那样的一种理论,某种证券分析理论不存在。
2、“秘方”的悖论
自从知道证券市场和澳大利亚袋鼠之间的区别以来,我就一直梦想成为全世界最成功的证券分析家,以为在证券市场上必有“千古不传之秘”,不过自己生性愚钝,或者气数不够,寻它不出罢了。不过,最后总算恍然大悟:在证券市场上,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秘方!首先,从语言学角度看,所谓“秘方”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概念,它是一个非科学的范畴,因为证实秘方存在之时就是证实秘方不存在之时。其次,在石器时代控制铁制武器秘方的人可能成为部落酋长,在奴隶社会控制十八般武艺秘方的人可能成为国王,在封建社会控制洋枪洋炮秘方的人可能成为皇帝,在自由资本主义社会控制核武器秘方的人可能成为总统;不过,非常遗憾,在人类社会历史上并不存在这样一个脱离具体的社会物质条件而能够独自控制秘方的超人。运用类比推理,当知在证券市场上也不可能存在所谓秘方。究其所以然,可能是因为“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在形成过程的时候,才会产生”。再者,从证券分析行业的特点看,秘方理论对于任何证券分析家都不适用,因为所有证券分析家都是厚脸皮,就连没有秘方都会宣称自己有秘方。
3、“最终目标”的悖论
“最终目标”的悖论,主要针对具有“愚公移山”迷梦的证券分析家而言。首先,根据英国哲学家卡尔 波普尔的分析,作为相对于行为的概念,“最终目标”本身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概念。既然行为是具体的,目标也应是具体的。具体的目标在实施中经常会遇到一些始料不及的困难;或者,在目标达到以后又随之出现了一些未曾预料的后果。总之,目标都需要不断地调整、修正和提高。然而,最终目标概念却排除了目标的具体性、相对性和可变性,所以,它不是一个科学的概念。在证券市场上,如果分析家抱有自己乃至人类最终会发明万能理论之类的目标,同样非科学。另一方面,证券市场之谜和“神秘的百慕大三角区”之谜一样。对于后者而言,百慕大群岛附近经常有船舶和飞机失踪,已经进去的出不来,想要进去的又怕神秘地失踪,人类社会迄今为止尚未揭开百慕大三角区的谜底。这里,问题的关键在于:揭开谜底的时间是现在最要紧;即使未来揭开了所谓谜底,事过境迁,未来的百慕大未必一定就是现在的百慕大,未来的市场、参与者及其意识未必一定就是现在的市场、参与者及其意识。当然,之所以能够认为移山的愚公不愚,也是因为“山不加增”。但是,在证券市场上,移山者和山都一直处于移动状态,因此,几乎可以断言,“最终目标”也好,愚公移山亦罢,都不过是愚蠢证券分析家的一种阿Q理想,一种自慰,一种自嘲。
4、“最优理论”的悖论
在证券市场的具体交易时刻,假设证券分析家能够事先指出最佳的买或者卖策略,并且假设证券分析家能够劝说投资者按照自己的指令买或者卖,那么,所谓最佳的买、卖策略就根本无法实现,无法存在。因为,没有投资者会在知道最优的买或者卖策略的条件下,做出提前或者滞后的举动,甚至居然做出相反的举动。都知道唯一正确的策略是买,就没有投资者会卖,这样一来所谓正确的买的策略就无法实现,无法存在;反之,都知道唯一正确的策略是卖,就没有投资者会买,这样一来所谓正确的卖的策略就无法实现,无法存在。简言之,事先众所周知的最佳买卖策略,必须以事先不能众所周知为重要前提才能实现,才能存在。显而易见,它是一种悖论。另一方面,实证分析也容易表明,证券分析家即使能够预测市场的最低点,能够指出最优的买的策略,也并不能够表明同样能够预测市场的最高点,能够预测最优的卖的策略就具有必然性;反之,证券分析家即使能够预测市场的最高点,能够指出最优的卖的策略,也并不能够表明同样能够预测市场的最低点,能够预测最优的买的策略就具有必然性。简言之,所谓“最优买卖策略”可能并非科学的概念。由此可见,“最优理论的悖论”,可以属于一种没有害处的议论。
5、“拉普拉斯宣言”的悖论
在证券市场上,最诱人、最复杂、最精细、最理想、最神气的证券分析理论就是数学在证券分析中的具体化。不过,经验事实却一再表明,经济学教授、数学家和证券分析家所摆出的一系列“符号迷阵”,其实是证券市场上最可笑、最杂凑、最盲目、最虚幻、最无用的证券分析理论。对此做出的分析,必须也必然会碰到悖论。作为机械决定论的最杰出应用者,牛顿《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代表作所包含的一个最重要的物理学原理就是“决定性原理”。不宁唯是,“一切都是确定的;将来如同过去,我们都可以看得着”,拉普拉斯更把牛顿的决定论思想推向巅峰从而口出狂言:可以将世界的现在看作过去的结果和未来的原因,而一个伟大的智者,只要能够把一切可以考虑的初始条件、自变量与边界条件都通过数据代入一个无所不包的世界方程,那么,不论宇宙间最庞大的物体的运动还是最轻微的原子的运动都没有什么是不可确定的,因为将来的一切甚至好像过去的一样永远展现在智者的眼前。既然如此,自然科学上的辉煌成就可以用精确的数学方程来表示是一种事实,那么,社会科学家乃至证券分析家也就在简单类比推理的基础上,一直企图使证券分析变成一门严密的数量科学。作为技术分析的核心,“价格以趋势方式演变”就是证券分析家对于牛顿惯性定律的拙劣复制品。不过,在证券市场上,“无所不包的世界方程”理论显而易见会和证券分析的万能理论一样,碰到自我毁灭的危险,属于一种悖论。其次,正如乔治索罗斯所指出,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是两种不同的世界,所以,社会科学其实是一种错误的比喻,证券分析科学更是一种错误的比喻。由此,可能得到一个重要推论:假设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证券分析的科学逻辑之一就是宁愿正确得模模糊糊,也不要错误得清清楚楚。最后,证券分析应该“不仅是纯粹的逻辑过程,而且是历史过程和对这个过程加以说明的思想反映,是对这个过程的内部联系的逻辑研究”,所以,分析家必须善于区分逻辑、科学理论常识和实践三个层次。在逻辑上,证券分析的“拉普拉斯宣言”或许能够自圆其说,但其实根本没有可操作性。这里,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反驳拉普拉斯“无所不包的世界方程”的理论依据。“在将来某个特定的时刻应该做些什么,应该马上做些什么,这当然取决于人们将不得不在其中活动的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正如老年马克思1881年在致荷兰工人运动活动家纽文胡斯的信中所指出,“如果一个方程式的已知各项中没有包含解这个方程式的因素,那我们是不能解这个方程式的。”因此,理想的证券分析家所提的和给证券分析家所提的神圣问题是虚无飘渺的,因而实际上是一个幻想的问题,对这个问题的唯一的答复应当是对问题本身的批判。〔未完,待续〕